青春的天空为谁而斑斓

文/水 夏

  1 我是笨蛋骨灰级人物

在这个辅导班里,问题学生往往会被加课。所谓的问题学生并不是上课吃瓜子传纸条,也没有违反校规乱谈恋爱,而是怎么画也画不好,属于笨蛋骨灰级的人物。

我呢,就被加课了。老师指指我的画板,“郑美雪,接着攻克你的难题。”我大气也不敢出,乖乖架好画板。

丰盛趴在教室门边冲我眨眼努嘴,示意我抓住机会逃之夭夭,他在那里等我。

老师瞥了一眼窗外,大声喊:“郑美雪,你利索一点儿!”吓得我哆嗦了几下,手里的水粉笔稀里哗啦掉了满地。老师气急败坏地跺脚,“你呀你,活活把我气死了!如果你不是我闺女,给我五百万我也不教你!”

是的,这个老师是我妈。她是大学美术系的教授,利用寒暑假办辅导班赚钱,想集资送我到美国留学。她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所有人都说她很出色,画艺不凡,貌美又温柔。可这所有人里不包括我。她在我的眼里就像是时刻准备抓住蓝精灵的格格巫,可怕得不同凡响。她对我说话的声音经常超过80分贝,给我的听力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致使我和丰盛聊天时总要伸长脖子,“啊?说什么?”一遍遍地问。

2 郑美雪发誓,誓死不再画画

我坐在地下通道入口的台阶上,嘴里嚼着奶油蚕豆咯嘣咯嘣地响,特起劲儿。“丰盛,我好像听说有小动物保护协会?”

丰盛也正嚼着奶油蚕豆,比我还起劲儿,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吃食儿的金鱼。我和丰盛住同一个单元的对门,一起长大,不是青梅竹马或两小无猜,但一起淘气却是远近闻名的。“嗯,有,你捡到流浪猫了?”

我摇头,“没有,我想知道能不能把我也算成小动物?”

他用手戳了我一下,“行了你,你妈对你多好啊!你要阿迪的书包她眼都没眨就给买了。她对你凶,那还不是恨铁不成钢。”丰盛吧唧吧唧嘴。“其实她只忽略了一个问题,你根本就不是画画的料。”我如遇伯乐,紧紧地握住丰盛的手,就差感激涕零。

终于找到知己了。可是这丝毫没有用,不过是解一时之快,天黑就得回家,明早睁开眼睛看到的仍旧是画板。

丰盛跟我一起上辅导班。不过他不用出国,他只要达到高考美术专业录取线即可,况且他画得比我好。他画的天空很深远,怎么看都有很多种颜色。妈妈总是拿他的画给我示范。

我在调色盘里挤了很多蓝色的颜料,加水稀释后,蘸满笔尖,重重地刷在纸上。不知何时,妈妈已走到我身边,丰盛忙皱眉闭眼,捂住耳朵。果然,海啸来了。妈妈抓起我画架上涂铅用的馒头狠狠摔在地上。馒头在地上蹦了几下,骨碌碌滚到一个同学脚下。妈妈把80分贝的声音又提高了20分贝,震得我耳膜轰鸣:“郑美雪,你是画画还是刷墙!”

这一次,我哭着跑出了画室。一边擦眼泪一边发誓,我郑美雪再也不画画了,誓死不画!

3 他说:视线与门槛成45度角,一点看到的希望都没有

在街上漫无目的溜达着,竟不自觉走进一家文具店。选了一支蓝色颜料和一支白色的,这是我平时用的最多的两种颜色。因为天空总是蓝色的,衬布多是白色的。

出门时不小心撞到门框,手里的颜料掉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弯腰捡起,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装颜料的锡管在重压下爆破了肚皮,粘乎乎的蓝色溅了一地。当然,踩它的元凶也未能幸免。他雪白的运动鞋被粘了一片,正顺着鞋帮往下淌。

我伸出的手在离他鞋底15公分处停住,不知如何是好。我抬起头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吃惊地张大嘴巴,脸上写满无辜。

我的怒火一个劲儿往脑门上窜。倒霉!真是倒霉的一天。在画室当众被骂,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踩。我打算把所有愤怒都撒在这个穿白色运动鞋的家伙身上。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以压住喷薄欲出的怒火,迅速调整情绪后,指着他的鼻子问:“你的眼睛是喝水的吗?”

面对我如此恶毒的攻击,他临危不惧,一脸歉意地说:“真的很抱歉!”

我咄咄逼人,“抱歉有用吗?”

他哭丧着脸,“我真的没看到,它掉在门槛的这边,如果我站在门槛上与之形成180度角一定不会出问题,可是它与我的视线成45度角,一点看到的希望都没有。”

这家伙竟然把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儿,气得我肚皮都要被胀破了,直想攥紧拳头揍他一顿,但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用余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至少比我高出两个头,落差高达二十厘米,若真动起手来我获胜的希望实在渺茫。在这种敌强我弱的不利形势下,我除了使出全力狠狠地瞪他一眼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4 据说恋爱的人能画出五彩斑斓的天空

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丰盛,他请我吃了两颗秀逗,看着彼此被折腾得古怪扭曲的表情我们哈哈大笑,我心中的郁闷也少了一半儿。丰盛突然神秘兮兮地说:“美雪,我昨晚看了一本魔幻小说,里面说恋爱的人就能画出五彩斑斓的天空。你可以试试。”

晕,惊得我差点把嘴里的糖直接咽下去。“还恋爱试试?你以为那是嚼蚕豆呢,嚼不动可以吐掉!说得简单。”

丰盛挺委屈,“人家不是帮忙想办法嘛。”

我摆摆手,“省省吧。”又想起文具店那个视线与门槛成45度角的可恶男生。还谈恋爱,别再看见这样的男生就万事大吉了。

回到家里,看见母亲大人正端坐在电视前看《海豚湾之恋》,我特喜欢的一部泡沫剧。可今天,我一眼都没敢瞥,轻轻地换上拖鞋,悄悄地向右转,准备灰溜溜地进卧室。谁知妈妈在背后说:“这个天边有点像洋娃娃。”

我静止在原地,此时爸爸不在家,除了我与妈妈没有一样是会呼吸的,于是肯定,她在跟我说话。我慢慢转过身,低声“嗯”了一下。她不但没有提及白天的事,还让我看完了整集泡沫剧,最让人意外的是送了那个我梦寐以求的MP4给我。晕了,真的晕了。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第二天一睁眼,才知道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一个人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露出半个后脑勺。妈妈在一旁寒暄:“这孩子素描不错,就是水粉,尤其是画天空……唉!”

那个人不住地点头,“是不是像刷墙?”声音有点儿熟。

妈妈与他一拍即合,“可不是嘛,要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请装修工人了。”

“我开始也是这样的,老师您别着急,希望我能帮她渡过这个难关。”这声音怎么听都特别像昨天文具店里的那个讨厌鬼。

事实上,就是那个讨厌鬼。他的吃惊程度似乎并不亚于我,但转而又笑起来,“老师,您放心好了,我保证她能进步,她有灵气。”

母亲更是欢欣鼓舞,“郑美雪,从今天开始你跟许亚练习。”

原来他叫许亚,是妈妈的学生。老师都教不好,学生能教好吗?真是滑稽,我心里暗笑。

5 我的天空有了颜色

许亚他,画得真的不错。

“美雪,你看,用蓝色涂一个天空是平板的,不生动。但如果用多一些颜色,天空的蓝色,白云的白色,霞光的橙色……是不是看起来就生动、活泼了呢?”

我睁大眼睛,远看,近看。的确,虽然都是辽阔的天空,但与丰盛的不同,许亚的天空更有空间感,让人仿佛看到飞翔的鸟儿。

那一堂加课我上足了两个小时,而且一点也没有溜号,因为丰盛站在窗下我竟然不知道。出来时他一个劲儿地抱怨,说自己的腿都站细了。

“美雪,今天我们去吃一种新出的刨冰好不好,绿茶酸奶味儿的。”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拍手附和,而是乖乖地站定,微笑着看许亚夹着书包从教室走出来。他冲我笑笑,“美雪,明天带你去放风筝。”我忙不迭地点头。

直到许亚的最后一点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还不禁在想,其实这个讨厌鬼也挺可爱的。他不凶,说话温和,画画时还小声地跟我说:“谢谢你的蓝色颜料,让我发觉我穿蓝色运动鞋更好看。”然后,笑着指了指脚上的那双蓝色运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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