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星星会说话
中，我多少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关于我妈不堪的工作，被别人的妻子发现端倪，找上门寻仇。
那群女人对我的忽然闯入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清楚了我的身份。我妈的脸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但她疯了一样扑在我身上，然后低声下气地跟那些女人求饶。但是，她们依然不停地出手厮打，我咬着嘴唇爬起来推倒她们。一个女人随手抓起一块砖头砸在我头上，顿时，混乱止息。我感觉有大面积的血液流下来，带着温热的气息，流到眼睛里，染红了整个世界。我被送进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感觉病房里异常安静，妈妈抓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星岚、星岚……但是，我却听不到。
医生已经确诊，我双耳失聪。能否恢复，要看治疗效果。
我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憔悴不堪。我拉过她的手，跟她恳求道：“妈妈，我们搬家吧!”
9
我妈真的带我搬了家。其实这个想法即使我不提出来，我们也是非走不可的。巷子里对我们母女的来历议论纷纷，带着暧昧的嘲弄。
我们很快在另一处城区找到了廉价房子，我坚决不再去那所贵族学校，因为我不想让我妈继续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沉沦。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可还是问我说：“星岚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不回去，可能这辈子都这么辛苦了。”我点头，我不怕辛苦，却惧怕动荡。
收拾新家的时候，想起许泽洋。不知道，断绝了以往的轨迹，从此。还能不能见面。
可是。见面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是一个聋子。
是的，聋子，我很安心地过这种没有声音的日子。因为习惯了手语，我甚至连话都少讲，周围的人都把我当做聋哑人，带着怜悯的眼神。我妈很壮烈地说服了自己，最后跑到一家饭店去做洗碗工，任凭岁月在吞噬了她的容颜以后，继续消磨她的手指，肮脏，但是比从前有底气。
妈妈经常在夜晚跑到我房间里，摸摸我的头跟手，再盖好被子。我知道她很不忍心让我就此断送跟高贵一词的联系，我也很抱歉不能为她多年的付出带来回报。
那天，我缠着要跟她一起去菜市场。据说这个地方跟垃圾场一样，都是这个城市最脏最乱的地方。我妈紧紧地拉着我，生怕我在她视线以外，出什么差错。
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她，如果命运安排我需要过这样的生活，那么我可以接受。
前面有一小阵骚乱，接着一个人从我身边跑过去，后面马上追过去三四个人，周围的人说着什么：小偷，抓小偷。
我神经绷紧地跑过去，正赶上小偷被抓住，许泽洋不甘屈服地挣扎着，抬起脸的时候看到我，突然笑了。我盯着他的嘴巴，读出了他的唇语：“星岚，我的女孩。”
我妈跟过来，分明是责备我不懂事乱跑。我却一直看着许泽洋，直到他被人带走。再次经过我身边，我妈急忙护在我前面，然后叹气，自言自语说：“这种烂仔怎么没人管呐!”
10
看到一家蛋糕屋招促销的广告，“树洞蛋糕”四个字让我心里一动，忘记了自己是个聋哑人的事实。走到店里跟店长比画着手语，兴奋地对她“说”：我想应聘。
大概是很同情我吧，店长居然同意了，然后把我交给另一个店员，一起到附近发传单。
我一心想把厚厚的传单都发完，见到人就跑过去，当把传单递给几个街边男生的时候，看到他们笑得异常危险。
想跑开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围住我，指着传单上的蛋糕问我这个多少钱。我一边比着手语一边指给他们看下面的价签，他们笑得更严重了，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哑巴!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不是，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不让我走，缩小范围把我挤到一边，虽然我听不到他们的笑声，却比听到声音更觉得恐惧。
不过，他们的笑声很快就停了。被一只拳头打断。许泽洋!是许泽洋!虽然他看上去比面前这几个人更邋遢，却让我觉得异常安定。
很快的，他解决了那几个人，我冲他没心没肺地笑，他却阴沉着脸，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脸问我：“怎么回事?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一把扑进他怀里。积蓄了太久的委屈一触即发，哭得昏天暗地。
我告诉许泽洋，嘴巴没事，就是耳朵被人打了一下，听不见了。他低着头没有看我，哑着声音问我：“谁打的?”我没有说，眼泪又忍不住地要掉出来。他急忙揽住我肩膀，大声说好了不哭了。
稳定下来，他盯着我的眼睛，用不标准的手语冲我比画着——你、做我、老婆吧、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我确定他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好半天没有说话。许泽洋急了，拉着我的胳膊问：“怎么?你不愿意?”
我急忙摇头，他好歹松了口气，自己下结论：“那就是愿意。”
10
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找出日记，一笔一画地写着：秋天到了，沈星岚收割了初恋。
然后合上日记，跟《走遍丹麦》放在一起，幸福地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去丹麦，一定要许泽洋陪我去。
睡不着的时候不再数星星，我数许泽洋，一个许泽洋，两个许泽洋——原来，想一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在本市的一个手语教室找到了一份助教的工作，教聋哑儿童手语。在无声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纯白而伤感。孩子们认真而无邪的模样，让人总是情不自禁就鼻子酸酸。
我跟孩子们比画着星星，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名字。孩子们学着我的手势，一瞬间。好像整个教室都挂满了星星。
有一天。一个叫李薇然的小朋友被人提前来接，教室门被推开的时候，我跟李明翰同时愣住了。他竟然是李薇然的哥哥!
薇然很乖巧地跟我再见，我回给她一个手势。李明翰愣愣地看着我们，有几分错愕。他把薇然送下楼，自己又跑上来，问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一直在找你呢!”
我跟他比手语，告诉他我听不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疑惑地问：“你听不到我说话?”
我点头，不打算再跟他解释什么。关于从前他对我的关心，我宁愿当做是自己的沉默酷似他聋哑的妹妹，所以他才会透露出温柔。毕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重逢是多余的负担。
可是，李明翰却并不理解我的冷漠。在我前一天跟他淡淡地说过再见之后，他在第二天坐在了手语教室里面，斯文有礼的样子，用手语告诉我：我想做你的学生。
没有理由赶他走，我硬着头皮上完了整堂课。放学的时候，他拦在我前面，“问”我：“你不去学校是因为有什么困难吗?我可以帮助你的!”
他的表情诚恳而真挚，只是我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跟他摆手表示不需要，我急忙走到外面，他追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整张脸凑过来：“星岚?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我相信他是善良的。我只是，不愿意回到过去。未来的路虽然看不到光明，可是起码我知道一定有路可以走。我想试试看。
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李明翰表达自己的想法，来接我回家的泽洋就一把推开了他，表情恶劣，指着李明翰，好像在质问他干什么。我急忙拦住泽洋，急急地告诉他，李明翰是我从前的同学，他只是询问我为什么要退学。
许泽洋皱着眉头，问我：“是这样吗?”
我点头，看见李明翰站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