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这个词,只有你配得起

三天以后我回到学校,沈丛洛送我去校门口的时候小声对我说:“不是我不想让你多休息几天,是杨小笛说这边瞒不下去了。”

我点点头,神色恍惚地走进学校,一路上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模样。

走到教室,杨小笛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直接走回座位上不去理她。其实在坐下那一瞬间我还在想,如果时间倒退,一切重来,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推开杨小笛的。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看她受到伤害。

午休的时候展白来看我,他还是那样的斯文雅致,身上散发着洗衣液的茉莉香。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跑掉,可我还是站住了,一动不动,看着这个我曾经以为努力就能站在他身边可如今却再没有资格喜欢的男孩。

他在看我,眼波温柔,像要化出水来。他说,听说你病了,怎么回事,去医院了没?

我鼻头一酸,几乎想哭倒在这个我喜欢的男孩怀里。但我忍住了,我不想破坏掉我在他心里留下的坚强倔强的模样,就算是虚伪也好,我也就想假装这么一次。

整个午休几乎都是展白在说话,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其实很认真。我要把他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上,等将来有一天,我们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我会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纪念。

他约我放学以后去音乐教室,他说要弹吉他给我听。我点点头,答应了。奢侈地想,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够听到展白为我弹吉他唱歌的机会。

可是,我连这唯一的机会也没能完整地拥有。放学之后我去赴约,音乐教室里荡漾着黄昏的余晖,展白拿起吉他,弹起了第一次在表哥家遇见时,我弹的那首《鹿港小镇》。可是,歌曲在唱到“台北不是我的家”的时候被打断,杨小笛怒意冲冲,很明显在门外窥视已久,她指着我说:“丁灿,你怎么还好意思勾引展白,你怎么回事自己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说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我的身体渐渐发抖,杨小笛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扎入了我的神经。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听见沈丛洛骂了一句:“杨小笛,我去你大爷!”接着就见他跑进来一把推开杨小笛,把已经不堪一击的我搂在怀里。

他本来是想接我放学的,可是在校外等了半天没见我出来,只好进门来找,却碰见这样的场面。

展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别过脸去不看他。沈丛洛指着跌在地上的杨小笛,不带一丝温度地冲她说:“杨小笛我警告你,再敢胡说八道,我非拆了你不可!”

说完,沈丛洛把我带离现场。出了校门我说要回家,他不动声色跟我往我家方向走。

半路上,他鼓起了半天的勇气才终于开口问我,那事咱得报案,不能让那几个……畜牲,逍遥法外。

我一下愣在那里,好半天才从喉咙里蹦出一句:“我不想报案。”

沈丛洛拦住我,双手摁在我肩膀上,强迫我看着他,他说:“丫头你咋啦?怕名声不好?你那想法给我滚得远远的,在我这里,你可比谁都干净!”他一只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心脏。

我苦笑了下,我说沈丛洛,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可是,我不想报案。我妈身体不好,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

话没说完沈丛洛已经把我抱在怀里,他说了句,我明白了。

【六】不管生死仰望望,当我快乐与哀伤你都在场

可是,虽然我不同意报案,沈丛洛却暗地里找到了那几个欺负我的混蛋。他疯了一样地挑起了一场血战,三个人,一个重伤两个骨折。他被扭送到派出所的时候,手里头还死死掐着一把片刀。

我去看他,脑袋上白花花的缠了好几圈,渗出的红色触目惊心。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他却嘿嘿笑,自言自语说,可惜了,没给他们都打瘫,下半生都无法自理,比死了都难受。

我气他做事不经大脑,一个劲地埋怨。恍惚间仿佛看到我们因为一盆花相识,楼上楼下不怀好意的对望;又看到八点钟的夜市小摊,一起喝廉价啤酒吃毛豆,互相倾吐心事……那个时候,虽然回想起来也是灰蒙蒙的,可总比现在的伤痕累累要好得多。

是不是每一场青春,都要以这样的支离破碎来散场。

我数落够了,换他开口,改不了的死脾气,他说我这一进去,出来可就难了,要是想我了就来送份盒饭。有人对你不客气,就记小本上,回头哥们我再帮你收拾。

我却抹干了眼泪,对他说:“我是不会让你坐牢的!我要找那几个人,让他们放过你,他们要是不干,我就告他们!”沈丛洛却拦住我,他说:“你傻啦!要是这事能这么办,哥们我何必迂回着单枪匹马去教训他们!咱不能让你妈知道……我跟你说,我还想认她当干妈来的,老太太我瞧见了,挺精神的,你可别给我气坏了。”

看着沈丛洛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知道他其实挺害怕的。年纪轻轻就要失去自由,可是他不想让我看出来,那我就只好假装看不出来,免得他难受。

后来,是沈丛洛的爸爸知道儿子犯事儿了,托了很多人花了很多钱,可还是判了两年。听着法官义正词严地念着判决书,我恨死了自己的软弱。杨小笛站在我旁边,是被我强拉过来的,我知道沈丛洛一直没有忘记过她。可是我把她带来,是想告诉她一句话:“杨小笛你看着,这个才叫做男人,不是他配不起你,是你配不起他。”然后我就转身走了,恩断义绝的模样,可我知道,在我的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关于她的美丽与高贵。

我没有再去学校,关于那一片所谓的净土,其实暗藏着许多比现实更虚伪的冷暖。那里已经没有我曾珍惜的友谊与向往的爱情,我虽然留恋,但也只能离开。我跟妈妈说我打工养你吧,咱们会活得好好的。我还告诉她我有一个朋友想认她做干妈,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表哥的吉他铺想让我过去,我拒绝了,那是我跟展白正式相识的地方,我不想让自己的年华一点点消磨在日复一日的时光里。它应当属于我无法复制的浪漫记忆,密封在我的心脏底层。

我去一家酒吧驻唱,并不热闹的酒吧里,坐着一群怀旧的人。它的名字让我无法拒绝,它叫鹿港小镇,我终究无法阻止年少时曾沦陷的心。展白来过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我想,我们的缘分也到此为止而已。他再好,也终究是童话。而我的生活,是童话以外的残酷,我更需要一个有担当的男生,来勇敢地牵着我的手,对我说会撑起我的一辈子。我的过去,却是展白会在意一辈子的情绪,他实在不配跟我一起走下去。

但是,那个人也不是沈丛洛。在我心里,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想他也会这么觉得。

我们因为太过相似而走在一起,可以彼此包容彼此关照彼此心疼,但那却不是爱情。爱情算什么?它不过是一现昙花,开时美丽,却只有那么一瞬。

但固执的我们,仍不肯遗忘那瞬间的美丽。

丛洛,我等你回来。然后一起,寻找我们真正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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