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的半夏青春

我不打算理他们,继续看门牌号。

“迷路了呀?不然哥哥们给你指条明路,我知道你那个美丽的小女朋友就住在附近,你把她叫出来大家一起玩玩,以前的恩怨我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我转过身去一拳挥在说话的人脸上,他捂着脸怪叫起来,“妈的,陆熙你行啊!为了女人你什么人都敢打,上次是那个男人婆杜小晚,这次又是夏禾,那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算清楚!”

我积累多日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发起狠来四五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怎么会蠢到以为那些混蛋会光明磊落地和我干架,有人从地上捡了一块砖直接就拍在了我后脑勺上。

怎么被送到医院的我不知道,我听到夏禾和我妈的声音,她们拼命地叫我:“陆熙!陆熙!”我想告诉她们我没事,可是我连抬一下眼皮都不行。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我想,“等好起来之后,我再也不打架了。”

15

医学上说,因为人在潜意识里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所以在某些情况下会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而我为了忘掉那些不快乐的事,也一并埋葬了和夏禾在一起的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当我记起所有的事时,已经是在陆年和来找我的三天之后。

我从噩梦中醒来,我妈坐在床边抓着我的手。她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我问她:“你还恨陆年和吗?”她摇头,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坦然,“虽然我曾经很爱他,但我们的性格都过于好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互相伤害,而那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曾经是他的高中同学,所以这段婚姻很自然地无法再继续下去。曾经为了赌一口气而搬了家,但现在想来,恨一个人太久其实更多的是在折磨自己。”

我知道最后一句话其实也是在说给我听,既然她都已经看开,我为什么还要抓着那些过往不放,更何况这些年来我得到的爱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少。

我明白了陆年和为什么会找到我们的大院,他说的小何其实是小禾。夏禾不肯联系我的原因,大概还是无法原谅我曾经带给她的伤害。

我决定去找她,因为在我受伤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悲伤。我知道原谅一个人需要时间,就像我们对陆年和,可是我愿意去努力,不管是多久。

可我们总是后知后觉,失去以后的痛才更真切。

当我赶到的时候,夏禾家已经只剩下一座空无一人的大房子。我靠着大门坐下来一直等到太阳快要下山,还是没人回来。我劝说自己他们只是有事出去了,可是心里的某一块角落却随着天色塌陷下来。

我想看看邮箱里的报纸有没有取,也许就知道他们是否还住在这里。然后我看到了一封没有邮票的信,信封上面的“陆熙收”三个字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陆熙,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我们就真的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哦。你受了伤以后,我的病也越来越严重,所以没有办法去医院照顾你。本来我想一直瞒着你,可是陆叔叔说他去找你了,于是我又盼望又紧张,我怕你不会来。也许你真的不会来了吧。

我曾经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那个人就是你。陆叔叔和妈妈结婚后,我在他的钱包里看到过你的照片,他说你叫陆熙,是他的宝贝儿子,但是他找不到你了。他给我讲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很活泼很快乐的男生,不像我,从小连稍微走得远一点也会气喘吁吁的。后来在高中入学典礼上看到你代表新生发言,我知道那肯定是你,因为你和陆叔叔长得很像。于是我开始注意你,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成绩很好,篮球打得很棒,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最好的朋友是杜小晚。但是我们的教室隔了一层楼,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你。直到小晚来让我参加你们的舞台剧,我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因为我终于可以离你更近了。不要怪陆叔叔,他一直在找你,我发现了却没有告诉他,因为我害怕如果找到了你们,他给我和妈妈的爱就会变少。我真是自私的家伙,对吧?其实我真正怕的是,你知道我的身份会讨厌我。就像后来一样。

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其实你知道吗?我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谎话,如果你只是为了报复我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笑得那么幸福。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如果我是健健康康的该多好,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陆熙你怎么还没来看我呢。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国内的技术已经难以控制,所以我们要到美国去试试,等治好了我就会回来,可是我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你会等我吗?

最后,亲爱的陆熙,你要好好的,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的,连我的那一份也一起。

你亲爱的夏禾

信上的时间是昨天。我就这样失去了夏禾。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孩子。

16

二00九年新年,我收到了杜小晚的邮件,内容只有几句话,“我和林乐言在一起了,比想象中还要快乐。陆熙,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幸福。新年快乐,等我们回来。”以前我从来不相信那个霸道任性没心没肺的杜小晚会说出这样矫情的话,可我读着那些句子,却奇迹般地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真诚。

你们是商量好的吧,都要我幸福,却离我一个比一个遥远。

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客厅的电话在响,老妈睡得很熟,我只好披了衣服去接。

听筒那边的人说,“嗨,帅哥,新年快乐~”

我说不出话来,心跳几乎都快停止。我每天风雨无阻地去夏禾的家,就是希望某一天那扇门突然打开,有人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对我这样说。

“原来打错了,那我挂了。”电话那边的人自言自语地说。

她还是这样爱捉弄人,我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大喊,“不要挂,夏禾!我很想你!”

那边的人笑了,然后她低低地说:“我也很想你,陆熙。”

“你快回来了吗?”我忍不住问。

她没有回答,反而问我:“陆熙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好起来马上回来。”

那边沉默了许久,“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会的,只要你回来。”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

她叹了一口气,“再见了陆熙。虽然我那么舍不得。”然后那边传来了忙音。

我又找不到她了,我觉得惊惶失措,对着话筒大喊起来,“夏禾!夏禾!夏禾!”好像这样就能把她叫回来。

“陆熙,快醒醒!陆熙!”是我妈焦急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披着衣服坐在客厅里,脸上有些不舒服,用手一摸湿漉漉的一片。

“我没事。只是刚才做噩梦了。”

这时候窗外突然明亮得如同白昼,新年的焰火已经燃起。

在漫天的轰鸣声里,我看到时光飞快地倒退,明天却不可抑止地到来。暗换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