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的半夏青春
只剩下我和夏禾,街道两旁流光溢彩,让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夏禾突然停下,“陆熙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没想到夏禾会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她这样问用意何在,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似乎很喜欢不动声色地捉弄人。
我还在迟疑着该怎样回答,夏禾的脸上已经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哦,已经喜欢很久了,可是他笨笨的,而且……”她的眼神有一点黯然,“他喜欢的是别人。”
我的心突然没来由地跳起来。
夏禾看着我的神情笑了出来,“走路太无聊了,这么狗血的桥段也能骗到你。”
这女人本质上其实是个魔女吧?
8
杜小晚变得有些奇怪。对我横眉竖眼的很正常,但是对夏禾也没有了以往的热络。夏禾的教室在我们楼下,第二节下课以后她会来找我和杜小晚聊天。每当这时候教室里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所有的人似乎都专注于自己的事,其实所有的人都很心不在焉。那时候杜小晚就会很得意,说这样可以看到那些对夏禾垂涎已久的男生眼里发出的绿光,馋死他们。但这几天杜小晚都拖着其他女生上厕所,每次都是快要上课才进教室。夏禾开玩笑似的说:“小晚,舞台剧演完了,你就不要我了,你始乱终弃。”杜小晚扯出一个笑容,“哪有。”连白痴都看出来了她笑得有多勉强。
我主动向杜小晚示好,夏禾已经两天没有上来,我觉得有必要结束这场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冷战。
杜小晚冷眼看着桌上的一大堆零食,没有像以前一样理所当然地吃掉或是送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我忍不住要抓狂,“杜小晚,你到底要怎样?!”她沉默了很久,突然说:“陆熙我问你一个问题。”她终于肯开口了,虽然表情严肃得有点陌生。
“在你心里,我和夏禾,谁比较重要?”
“十年比五个月长很多很多。”在那一刻我顾不得自己是否说了违心的话,杜小晚的脸色严肃得让我觉得害怕,好像如果我不给出她想要的答案,下一秒钟我就会永远失去她。
她似乎是满意了,然后她的目光越过我,含义不明地落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去,看到了夏禾。“我前两天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们所以没有来。现在……突然觉得还是有点不舒服,还是下次再来找你们好了。”她说完之后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我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骄傲的夏禾,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神色。
杜小晚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玩着铅笔,笑容里有一丝残忍的得意。
我的心一直沉到底。
夏禾已经走到门口,我追上去,“放学后一起走吧,我请你吃冰激凌。”她似乎已经调整好情绪,很遗憾地笑着说:“可惜感冒了不能吃冰激凌呢,谢谢你的好意。”然后转身离开。
我看到杜小晚恶狠狠地盯着我,笑容早已经不见。
你总是这样,希望所有的人都围着自己转。即使不是你喜欢的人,也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有多么的特殊、甚至不惜给别人难堪。
这样的杜小晚,一点都不可爱。
9
我在教室门口等夏禾的时候,看到里面不断有人朝外指指点点。我并不觉得自己的魅力足以有这样的关注度,直到夏禾出来,教室里面的窃窃私语似乎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刚刚,对不起哦。”
“你说的是实话,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我只好转移话题,“你们班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奇怪地看我?”
“他们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我解释过的,但是大家都很八卦。”夏禾的表情很无辜。
我多少知道了杜小晚突然和我们冷战的原因,传言沸沸扬扬,我这个当事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我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快要冲出喉咙,可是它却迟迟不肯出来。
“走吧,去吃冰激凌。”夏禾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已经彻底不介意刚才的事。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是一个神奇的女生,美丽的外表不是重点,她就像是林间飘忽的精灵,难以捉摸,却又让人着迷。
走出校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林乐言朝我们挥手。
“明天以后我就不来学校了,祝我好运吧。”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林乐言看起来比我们还要轻松,他的成绩应该没什么问题。
夏禾很真诚地说,“等你好消息。”
我伸出拳头和他的碰了碰,男生之间的友谊有时候不需要语言。
走出很远之后,我回过头看到杜小晚从旁边的人群中出来,和林乐言一起上了车。她也许早就在旁边冷眼看着,连话都不愿意再和我们说。
夏禾说:“你答应我,一定要和小晚和好。”她的语气郑重得像是要我许下某种誓言。
“嗯。”
只有杜小晚那个笨蛋不知道,所有的人真的都心甘情愿地围着她转。或许她已经完全否定我开始给她的答案,可是我想告诉她,她问的问题毫无意义。一个是我喜欢的女孩,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谁比谁重要。
我是个贪心的人,所以活该我现在身边空空荡荡。
10
六月很快到来,我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虽然我的分数足够上其他地方更好的学校,但是我不想离家太远,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们都需要彼此的照顾。更何况在这所大学还可以领到一笔不菲的奖学金。
大一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实。我找了一份兼职,课余时间便所剩无几,但是能够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
周末的时候回家,看着我妈忙前忙后地准备饭菜,小小的房子里顿时弥漫着忙碌的温馨,“妈你别做那么多菜,吃不完的。”她毫不理会,继续在厨房挥舞着铲子。
我想起那个小时候就离开我们的人,我已经快要忘记他的样子。“没有那个人,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我说给我妈听,也说给自己听。翻菜的声响有微微的停顿,但很快又继续响起来。
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角有点发红,但是目光里却是比以往更多的欣慰。我终于获得她的全部信任,长成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
我会经常想起夏禾,那些记忆仍旧散发着甜蜜清新的气息。也许她还在这座城市里,可以从杜小晚林乐言那里得到我的消息,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却暂时不想再联系我。那么就让时间来告诉我那个原因,虽然我不知道那会是多久以后。
杜小晚去了加拿大之后,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听见她叹气,比过去十年的次数还要多。她从不提自己和林乐言的情况,只是像念咒语一样在我耳边说,“陆熙你快想起来吧,还是别想起来,想起来,别想起来……”
11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最大的理想是毕业之后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把我妈好好地养起来。但事情的发展很多时候都不受我们控制。
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巷口招摇地停着一辆法拉利,堵了大半条路。拼命克制住摸它两把的冲动,我在心里感慨什么时候能够买得起它的一个轮胎。
在我经过的时候,车上的人打开门下来,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陆熙!”
那是个面熟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和他的车一样,在这条杂乱破旧的胡同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叫陆年和,是我的父亲。我在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可恨的是十三年过去,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我很好,妈妈也过得很好,在我心里……”我顿了顿,最后几个字故意说得很用力,“我爸爸早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