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向小南被禁考了。

去看向小南那天,顾北和向天齐也一起去了,向小南的妈妈说:“小南不在家,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

向天齐说:“舅妈,没事,小南就是这两天心情不好,这不,我们都来陪她了。”向天齐和顾北留在向小南家等向小南的时候,我一个人骑车去找向小南,江边,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向小南坐在离江水最近的地方。

看到我来,向小南哭了,她说:“怎么办,我不能考试,我怎么去见他。”

我抱着向小南,下颚抵着向小南的头,想要给这个女孩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女孩只是为了在夏天快来的时候考一个好成绩去见他,只是梦想终究没有实现。

给陆夏航的信是我写的,信里,我告诉陆夏航我们高二要补课,所以今年不能去北京,我们要他等我们,并且告诉他终究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去找他。向小南什么都不说,看着信轻轻地抽泣。

信的结尾,我落上了向小南和我的名字,只是未曾告诉他,有一个叫向小南的女孩子,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曾为他哭过很多次。

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一向英语好的向小南选了文科,我上了理科,又和顾北一班,这么长时间顾北一直都喜欢着向小南,只是向小南再没有打开过那颗心。

我们一同约定,一定要考上北京的大学,哪怕不是在学院路,那时候的陆夏航已经在学院路的大学当老师了,我还记得初二那年当他告诉我们他的毕业院校时,全班都是羡慕的声音,那是我们年少时的梦。他离开的时候大家都说,努力考上他在的大学,只是没有一个人终究为那样的梦想走得那么长远。

高三那年,向小南一家决定移民,向小南闹了很久,最后向小南的爸爸才同意,她要是能考上好大学,她就可以留下。

高三那年,报志愿的时候,我报了学院路陆夏航所在的大学,尽管向天齐一再要求,要我考去上海和他学医科。向小南也报了那所大学,尽管所有人都说她不可能考上,可是她依旧固执地报了,也许这就是女孩性格中的固执与不服输吧,我们终其一生倾尽爱慕只为在年华最美丽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只是命运太愿意开玩笑,父母临时更改了我的志愿,从北京改到了上海,而向小南只有十分之差。我们都没有考上从十四岁起就留在心里的那所大学,而那个夏天一切像是都结束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向小南约我在咖啡店见面,她说她喜欢这样的季节,窗外的花都开了,我想她喜欢这个季节并不是因为那些花,而是因为在那年,那个百花绽放的季节,走进教室的那个人。

出门的时候,阴暗了许久的天刚刚放晴,我手里的小花伞是向小南送的,她总是固执地喜欢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就像喜欢这把并不适合她的小花伞一样,她喜欢了陆夏航那么多年,她可以把雨伞转送给我,但是陆夏航绝不可以。那个在年少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早已成为她穷其一生都要追求的梦想。

向小南一身波西米亚的衣衫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看着她略微单薄的背影,我发现我们长大了。认识陆夏航那年我们只有十四岁,初二的女生不会打扮,更不懂得什么是时尚,所以那时候的我和向小南只能用“土”来形容。可是现在不同,我们在年华最出众的时候用最美丽的身姿爱慕那些远去的人,只是我们并不知道有些时光是追不回来的。

Waiter是个很帅的男生,我要了咖啡,向小南依旧看着窗外,街道上还是雨水,偶尔能看到一对牵手而过的情侣,向小南看着窗外说:“林诺,你说陆夏航现在在做什么?”

“向小南,你真是神经了,他在做什么用得到你来管?!”我不屑地看着向小南。

向小南回过头有些怒气地道:“怎么不用我管,我怎么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心里有没有我?”

向小南的样子有些发癫,整整六年,从陆夏航离开以后,向小南的生命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男孩子,那些爱慕她的男孩终究没有一个懂得她的心。就像守护了向小南六年却不得不离开的顾北。

看着向小南的样子,我大声道:“十五岁,你帮他挡酒,整整醉了三天。”

“十六岁,为等他的来信打了十个耳洞。”

“十七岁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偷了试卷,只是为了夏天快到的时候,考一个好成绩能去北京见他。”

“向小南,你已经为他付出的够多了,可是在他的记忆中你不过是个匆匆而过的影子,甚至如今的他可能都忘了你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和向小南说这些。

向小南看着我微微发愣,什么都不说。

过了很久,向小南看着窗外略带幸福地跟我说:“原来,我爱了他那么多年。”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向小南失踪了,向小南的父母来找我的时候,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有足足一个星期。我并不知道向小南去了哪里,和母亲上街路过那家咖啡店的时候我才想起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向小南的声音很轻,她说:“还有三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从江城坐飞机到北京只需要一个小时五十分钟,为了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五十分钟我们付出的却是整整六年的青春与回忆。我想初二·三班的很多女生都在十四岁那年为了一个叫陆夏航的男人心碎,而坚持到最后的却只有向小南。

找到学院路的大学时,已经是下午了,打听了很多人才放下心,陆老师还在这里教书。

从高三起,我们就停止了通信,最后一封信里,向小南说,陆老师你可得在北京等我,这样的承诺终究是太早了。

再见到陆夏航的时候我在传达室里正等着他,窗外的陆夏航已经不再年轻,只是当年那种清淡的气质还在,他看着我眼神略微有些惊讶:“林诺……”

我没想到他会记得我的样子,已经五年了,五年前,我只有十四岁,和向小南趴在一起在一张漂亮的纸上写下动人的诗句。我还记得那个蚊子乱飞的午夜,向小南和我趴在被窝里用规整的字体在那张纸上写下,请你一定要记住,我叫向小南。而我终究没有勇气一同写下一样的话,可是他还记得我。

他已经结婚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那个女孩?”

陆夏航微微一笑:“你还记得。”

我看着他道:“陆老师,你可别忘了,那年我当你的信差为你送了多少信。”

他大笑道:“是呀,你那时候还笑我呢。”

我们在学院路的一家咖啡厅坐了很久,聊我的近况,聊我的大学。我怒气冲冲地和他说,父母帮我改了志愿所以才与他的大学无缘时,他笑我孩子气,整整两个小时我们谁都没有提到向小南,大家聊得很开心,聊悠悠岁月中我们的成长与他年华的老去。

夕阳落下来的时候,他接了电话,执意要带我去他家里看看,我没有拒绝,跟着他去了菜市场,菜市场里人都叫他陆老师,就像我和向小南曾经设想的一样,他的确是个会为了老婆做饭的好男人,我跟着他去买菜,他教我挑鱼,他说一个女孩一辈子总要学会这些的,我笑他职业病,连这些都要教,然后他带我去他常去的书店拿书,到了居住的小区再去拿信。我就这么一路地跟着他。就好像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然后这样循环地走一辈子。

上楼的时候我们提着菜聊着天,我笑着问他,我说陆老师:“我这么漂亮的女学生来找你,师母不会吃醋吧。”

陆夏航笑了笑:“倒是有很多小帅哥来找你师母,吃醋的一直都是我。”

我淡淡地笑着,他家住在十三楼,我去的那天电梯停电了,我们就这么一直一边聊一边往上爬,竟然也不觉得累。

陆夏航的家不大,却很温馨,紫色的装潢可以看出女主人的品味与优雅,打量着整个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

“老陆,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巧,带着一种和善的感觉。

循着那声音看去,女子一头长发,淡静的脸上带着一种和善,浅紫色的上衣,如果不是那张轮椅,我一定会羡慕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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