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陆夏航说:“佩珊,这是在江城教过的学生,这次特地来看我的。”
原来她就是佩珊。
佩珊看着我笑道:“好漂亮的姑娘,陆夏航你的学生都这么大了,你还说你没有老。”
系着围裙的陆夏航从厨房探出脑袋笑道:“好,好,我老了,你们聊吧,她小时候可是和你一样的才女。”
他们的对话和谐又幸福,身在其中的我听得有些微微的脸红,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佩珊向我招手,然后转动轮椅带我进了她刚刚走出来的屋子。
屋子很干净,纯白色的一切,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照片有些略微的老旧,两个人抱在一起很幸福,很久以前向小南也曾憧憬过这样的画面。只是终究没有这样的美好,带着一种绵长又悠远的幸福感。
“那是我们结婚的时候照的,已经五年了,我们都老了。”那样的口气没有惋惜,却更多的是一种幸福感。我回头看佩珊,她冲我笑:“我和你们陆老师认识的时候和你现在一般大。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
我没有问她的腿,我想对这样的女人来说,那会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我笑着说:“师母哪里老,师母现在看起来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
一听我的话,她笑了起来,微微的那种笑,含蓄而优雅:“那时候年轻,现在不行了,你看得出我那会儿胖吗?”她回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
“衣服下面都是支架,那会儿我已经不能走了,夏航为了让我有一张站着的婚纱照,光那个架子就弄了一个星期。到最后还是站不住,最后还是他用力抱着我才照下来的。看上去多胖。”
“哪里胖,我看正好,看上去多健康,林诺你说是吧。”陆夏航端着苹果笑着走了进来,碎花的围裙,居家又和善。那样的笑,充满了幸福与安静。
佩珊笑着推他道:“你快去做饭吧。”
陆夏航笑道:“是,遵命。”陆夏航离开屋子以后,佩珊转头看我笑道:“他就是这样。”
十九岁的我在那间不大的小屋子里感受着他们生活的甜蜜与幸福。
吃晚饭的时候北京的天还没有黑透,佩珊带我看了他们许多照片,每一张他们都在笑,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我始终没有问向小南的去向。
晚饭后陆夏航带佩珊下楼遛弯儿,电梯停电,他只能先把轮椅拿下去,然后又回去背佩珊。看着他们,心里有种感觉像是对他们犯了很大的罪。
一路上陆夏航说着在学校里的趣闻,我说着江城的特色,佩珊安静地听着,时而有浅淡的欢笑传出来。
第二天是周六,陆夏航带佩珊做复查的时候我一同跟去,医院外的长廊里陆夏航摆弄着佩珊的轮椅,我安静地看着窗外,窗外的芙蓉花开了,我记得陆夏航说过他喜欢芙蓉花,芙蓉美丽却不俗气。
回去的路上,佩珊似有似无地说起她曾经支教的故事,陆夏航说:“你为那些孩子可是把一切都献出去了。”
佩珊并不说什么,淡淡一笑看着窗外,那样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惋惜,充满了对生活的满足。
后来我才知道佩珊是在一次泥石流中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石头砸伤了脊椎才瘫痪的,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和陆夏航本来要去留学的。
在陆家又住了三天我才离开,佩珊对我很好,知道我写作她送了很多书给我,下楼的时候我回头看去,高高的楼上,她伸出手来再见,笑得依然那么温婉。
等着登机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的蓝天问陆夏航:“陆老师,你爱过师母以外的人吗?”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在问这样的问题时看着他。
陆夏航看着我笑了笑:“爱过,你们那帮孩子我都爱得不得了呢。”
广播的声音响起,飞往江城的飞机已经能登机了,我和陆夏航最后一次拥抱,拿着行李转身的一刻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陆夏航说:“林诺,有时间再来北京玩。”
没有回头,我怕他看到我的泪水,陆夏航谢谢你,谢谢你曾爱过那么多人中的我,尽管此爱非彼爱。
回到江城的时候,向天齐来接我,我想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一个男人在那里等我直到我回来,对我来说那个人是向天齐,对佩珊来说,那个人就是陆夏航。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窗外的雨,向天齐说:“你走的第二天向小南就回来了。”
我微微一愣,看着窗外并没有说什么,我想向小南应该和我一样明白了很多东西。
回到家第一个打来电话的就是向小南:“你见到陆夏航了?”
“见到了,你也见到了,对吗?”我看着窗外的雨,问得理所当然。
许久向小南都没有说话,我听着她静静的呼吸,然后她说:“明天在咖啡店见吧。”
咖啡店的Waiter还是那个很帅的少年,我没有要咖啡,尝试了店里的招牌,港式的丝袜奶茶。面前的向小南瘦了,也晒黑了。
她说了她失踪这半个月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她去了海南,讲了在海南的一切,我笑着说她不来消息,差点儿惊动警察,两个人的言语中都没触及那个叫陆夏航的男人。
过了很久,向小南问:“你见到佩珊了?”平淡的语气。仿佛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那颗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笑着点头,她也笑了,那样的笑容让我们彼此都明白了许多,向小南告诉了我佩珊和陆夏航的故事。我告诉向小南佩珊的腿与陆夏航的不离不弃,而我们唯一记住的就是他们在一起整整九年时光。
我跟向小南说:“我们很愚蠢。”
向小南点头。
其实向小南明白,我也喜欢陆夏航,也喜欢了那么多年,两个女孩子总会因为喜欢一样的事物聚在一起,而让我们聚在一起的就是陆夏航。
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翻看佩珊送我的书,翻开一本顾城的诗集,扉页上是女子娟秀的字体:“我觉得我和顾城一样需要的是更精美的爱情……”
落款是佩珊。
其实陆夏航和佩珊都明白,我与向小南的目的与心思,但他们用生活告诉我和向小南,那么相亲相爱的他们足以让我们心里尚不成熟的爱火熄灭。
向小南移民离开的时候给陆夏航打去了最后一个电话,半个月以后我收到了陆夏航送来的红酒与曾经我和向小南一起写给他的情书。红酒是我们认识那年生产的,而情书的结尾是佩珊的字迹:“初恋的男孩,永远是最美好的,但却是一个触及不到的梦。因为,生活比梦想真实得多。”
江城的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我给向小南打了电话,为她念了佩珊写下的字,向小南哭了,我想我们的人生再不会有那么美好的岁月出现那么美好的人,而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陆夏航,青葱岁月在我们最美好最出众的年纪告别了那段时光,也告别了世上独一无二的陆夏航。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