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生命长不只与你分享

文/绵 绵

  凌晨两点,古小夕轻轻关掉手提电脑,随着屏幕慢慢变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被窝,动作轻捷得就如同一只畏罪潜逃的猫。冰凉的夜风呜咽着从窗户缝中灌进屋里,发出难听的声响,窗外楼房的灯光早已熄灭,小狗棉棉也已经睡熟。刚刚看完一部恐怖片《非礼勿视》,电影中主角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似乎还在回荡,被挖出的眼珠,撕裂的皮肤,骨折的脆响,回想起来真让她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她只好把棉棉抱在怀里,小狗的身体肥软而温暖,它眯着小眼睛看了看她,便又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失眠的时候,便是骚扰池田的时候。打开MP3,听起了Eason的那首《全世界失眠》,她发了条短信给他:起床了!

池田说大小姐你又失眠了?古小夕于是向他倾诉了自己因看恐怖片而不敢去厕所的尴尬处境。池田说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只有两个建议,以后你看了恐怖片之后,要么准备几张尿不湿,要么就准备个男人吧。

池田很不理解,像古小夕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还算斯文的女生,怎么会有这么惊悚的爱好。正匍匐在台灯下做化学习题的他皱了皱眉头,不能让她把恐怖气氛传到自己这里,他想,虽然他在古小夕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胆大的样子,但其实自己对恐怖片的免疫力还是很低的。

他让她早点睡觉,不然明天见到她又是一双熊猫眼,丑得要死。于是两人在两点半的时候互道晚安,便各自入梦了。

这个女孩不太冷

第二天一早,古小夕果然一副苍白疲惫的样子,四节课她睡了三节,而坐在她身旁的池田则没有这么潇洒,他一边抄着笔记一边还要帮她打掩护,很是辛苦。他看了看昏睡中的古小夕,她穿着墨绿色的格子衬衫,柔软的短发,尖尖的脸蛋,陶瓷一般白皙光滑的皮肤,使她即使在中性的打扮下,仍然算是个漂亮的女生。

直到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她才恢复了精神,嘀咕着要借池田的笔记。池田看着她眼睛下的黑色阴影,觉得有点搞笑也有些心痛,“古小夕你的黑眼圈也该收敛一点了。”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黑眼圈。”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出她的“名言”,她一向喜欢篡改名言而不交版权税。池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永远说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她虽然有些奇怪的嗜好,性格也酷酷的,但却不失可爱,他这么想着,只见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便背上书包回家了。

古小夕住在一栋年代颇为久远的公寓楼里,楼房的外壁爬满了爬山虎,在这如火如荼的夏季里渲染出一片缄默的深绿色。公寓楼内,一套狭小的三室一厅房对于她一个人而言,还是显得有些空荡。是的,她一个人住。

古小夕今年十五岁,三年前她的母亲去世,而她的父亲仅在半年之后就再次结婚,这件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她最爱的父亲是一个画家,一个迷人的男人。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嫁”给了一个富婆,凭着他依然英俊的外表和横溢的才华。

她只见过那个富婆一次,某一天父亲说要带她见一位阿姨,于是就在那天晚上,在市中心一家高级餐厅内,古小夕见到了那个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女人。她永远忘不了她傲慢的表情和华丽的衣裳,而富婆对她的存在似乎不怎么在意,只和她的父亲谈论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香奈儿”什么是“阿玛尼”,后来她上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这都是一些奢侈品牌的名字。

那天晚上富婆还送了她一份礼物,是一瓶香奈儿的“CoCo小姐”女士香水,她喜欢那个精致的玻璃瓶,却从未喷出里面的液体。不过是五十毫升的透明液体,竟然能卖接近八百块人民币,这让她蓦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滑稽,而和这个世界一样滑稽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就这么被富婆“包养”了,而他的女儿却被赶了出来。

从此,古小夕很少有与他见面的机会,和他唯一的纽带似乎就只有那张银行卡,在每个月的第一天,都会自动打入两千块钱。古小夕不知道这是那个富婆的钱还是她父亲的钱,不过她的父亲并没有亏待她,因为对于一个初中生而言,这些钱已经够多了。

她不喜欢买花哨的衣服或者裙子,只喜欢穿格子衬衫、牛仔裤和帆布鞋,她没有好朋友,没有暗恋的人,和她说话最多的人恐怕就只有池田了。出了家门,她只喜欢和住在一楼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打招呼;进了家门,她也只能和小狗棉棉相互寒暄。所幸的是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夸大苦难的人,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情都不去刨根究底。她从自己父亲身上遗传到的,不仅是漂亮的外貌,还有一种淡然洒脱的天性。

这个男孩有点怪

每当老师领来插班生的时候,往往是一个班上最骚动的时候,男生们盼望转来的是一个比王心凌更甜美的女生,而女生们则期待能转来一个比阮经天更帅的男生,心怀鬼胎的他们吵吵嚷嚷,猜测的语调此起彼伏,然而当班主任带着姜君瑞走进教室的时候,女生们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男生们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来的时候窗外雷电交加,而他的脸上却带着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这个时候的古小夕原本正在昏睡中,可是一声沉闷的雷声将她震醒,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讲台上正在作自我介绍的姜君瑞。这个眉眼细长的男生,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与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形成强烈的反差。古小夕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面熟,至于为什么会面熟,用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言来讲,大概就是 “帅男孩总是相似的,丑男孩却各有各的丑陋”吧。

暴雨天让她有些昏昏沉沉,因为是趴在桌上偷睡,所以脸颊被印上了衣服褶皱的淡红色印痕,她揉了揉太阳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系列动作都被姜君瑞看到了,他向她走来,专门向她做了一次自我介绍,古小夕没怎么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女生灼热的目光像利剑一般刷刷地向她射来。于是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运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借口上厕所溜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走廊上,一群女生正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这位新来的插班生,看得出来情窦初开的她们对姜君瑞很感兴趣。古小夕站在她们旁边,趴在栏杆上打量着暴雨中慌乱的世界,却看到一个留着童花头的女生迈着霸道的步子向她们走了过来,她没有穿学校制服,却穿着白色衬衫和红色苏格兰短裙,黑色的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整个人可爱得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她瞥了古小夕一眼,便走进了他们的教室。

两分钟之后,古小夕就看到姜君瑞拉着童花头的手走了出来,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童花头皱着眉头似乎在生气,嘀咕了几句便悻悻地走开了。呵,这家伙还蛮拉风的嘛,第一天就有女孩子找上门,古小夕想。

放学之后,大雨依然不知趣地下着,她刚走下楼梯,就见姜君瑞提着书包走过来问:“可不可以分享一下你的雨伞?我忘记带了。”古小夕说: “我只有一把伞。”姜君瑞笑笑说:“没关系,我可以先送你回家,然后你再把伞借给我让我回家,OK?”

这个男生真是麻烦又古怪,古小夕皱了皱眉,说:“要不我借钱给你打的回家吧?”姜君瑞却死活不干,非要借她的伞。古小夕嘟了嘟嘴,把伞递给了他,就这么无可奈何地让姜君瑞撑着伞陪她回家。一路上姜君瑞话很多很聒噪,他问她喜欢看什么电影,她说恐怖片,他说他也爱看、尤其是史蒂芬·金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像《魔女嘉利》之类的。她不由得看了看这个漂亮的男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赏,想不到他对恐怖电影还蛮有研究。就这样聊着天,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一直走到那栋老旧的公寓楼下。满壁的爬山虎在雨滴的敲打下发出啪啪的响声,那种湿润的深绿色看起来有种油腻的感觉。

古小夕迅速跳进楼道里,外面的姜君瑞指着雨伞说“谢谢你的伞”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正准备上楼,却碰到了一楼的老婆婆,她笑着问:“小夕有男朋友了?小伙子挺俊俏的嘛。”古小夕没想到婆婆也这么八卦,她挤出一个明媚的大微笑,对婆婆解释说:“他只是一个新同学而已啦。”婆婆转身进屋拿了两串粽子给她,在婆婆看来,这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快过端午了也没人陪,于是在包粽子的时候特意为她包了一些。古小夕接过散发着浓浓香气的粽子,鼻子有些酸酸的。婆婆的善良让她很感动,她忽然有些想念自己已故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父亲,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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