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合上掌,唤来旧时光
文/墨鱼
一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噢。请原谅我用这么直白的语言。
其实我也很想有那么一个很美很有韵味的遇见,在阳光温柔得刚刚好的午后,你右手指尖篮球优美地旋转,汗水滴落,折射出耀眼光芒。我路过你身边,宽大校服裙摆,是我飞不起来的翅膀。
你叫住我,眉宇间云淡风轻,你说,嗨。声音有如秋风划过树叶,我只听过一遍就记得。
于是我跟在你的身后,大概半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足够我欣赏阳光亲吻你棱角分明的侧脸。
哦,我甜蜜的爱人,你就像一个肥皂泡一样透明美好的梦,我不想戳破它。
2004年的某一天,苏小冉在姐姐的日记本里看到这些句子,那时姐姐尚未离开。
于是苏小冉开始想象,那所谓幸福,倒底是什么模样。
二
接到阿逡的电话纯属意外,他拖着有点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在福利院,你过来帮我埋单。
福利院是学校附近最出名的一家PUB,装饰以沉郁的黑色和明朗的绿色,很有那么点味道。原名是Fly,但是用拼音打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打成福利院,所以它就这样更了名。
我揣上钱包,草草梳了梳头发就出了门。
阿逡看到我的时候很是吃惊,把他漂亮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小冉,怎么会是你?
有什么问题,不是你打电话让我来的吗?我学着阿逡的样子也挑了下眉毛。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拨错号码了,本来想找李晓峰他们的。阿逡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你能帮我付下账吗,我是说,只是暂时垫一下,我会还给你的。阿逡说这话时瞪着大眼睛,天真无辜得让人无法拒绝。
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拿起吧台上的酒杯,新加坡司令,还好,不是太贵。然后利索地结了账,利索地收好钱包,再利索地把阿逡从吵闹的PUB里拉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真的很利索,以至于阿逡突然被暴露在阳光下时很不习惯地皱了下眉毛。
走吧,我送你回家。我看着阿逡,心里琢磨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好看的眉毛。
什么,你送我?阿逡又是一惊。
我在心里哈哈大笑。要知道,阿逡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塌于面前不变脸色的冷面男生,永远只是淡淡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点点坏有一点点帅又有一点点引人犯罪的冲动,这种表情据说很受女生欢迎,但若要让她们知道阿逡在今天短短几分钟之内被我惊得两次变了脸色不知会作何感想。
喂,问你话呢。阿逡显然对我的神游表示不满。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我送你,不然你现在身无分文的想要徒步回家吗?
阿逡的家就算坐公交车也要40分钟,更何况徒步。这点我早就听阿逡的死党李晓峰他们说过,否则回答阿逡时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好吧好吧。阿逡微微抬起双手表示投降,今天就让我们优等生小冉送我回家。说着,露出魅惑的一笑。
原谅我这么直白的措辞,不过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想的,阿逡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不谙世事的孩子,满脸澄澈的阳光。
Fly事件好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我原本安静平凡的生活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好像一切理所当然。或许是我早已知道等在那一头的人是阿逡的缘故吧。
和阿逡打打闹闹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他每天放学来班上找我送我回家,我有时心血来潮就给他买一只棒棒糖或者可爱多。周末的时候偶尔也会去Fly坐坐,不过他现在喝得很少,说是不愿意在我面前喝醉。心情好的时候我们也会逃课出去放风筝,阿逡牵着风筝在风中伫立,背影像雕像一样静默。
慢慢地,我们已经很熟络了。阿逡的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小冉,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去Fly吗,不是我贪玩,只是那里的装潢很像我小时候住过的一所房子,绿色的墙壁上面贴着黑色的妖娆花朵,角落里的陶制花瓶里插着快要干了的矢车菊。大家都说看起来很奇怪又很酷,可是我一进去就觉得好熟悉。
我小的时候老是搬家,只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里住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那里的装修就像Fly一样,很有个性却很舒服,我后来才知道房子的设计是由我爸的一个朋友完成的,我一直喊她姐姐,姐姐很漂亮也很温柔。然后有一天,我爸突然让我喊她妈妈,我那时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在我们家的装修设计上花这么多心血,原来她一早知道那里将成为她的家。
我真傻。
阿逡说不下了,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水让人越喝越冷,酒精却让人温暖。
这是王家卫说的。
我不知道酒精是否让阿逡温暖,但我分明感到了一种寒冷,无法抗拒。
三
那些暗恋阿逡的女生都说阿逡像风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还说风是不会停留的,只会四处流浪。
其实纯属胡说八道。
童年的经历让阿逡相当念旧,比如他每天晚上不枕着他的旧枕头,盖着他的旧被子就无法入睡。这个小癖好放在某个娇小可爱的女生身上或许会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效果,引得男生们雄性激素分泌过旺,只有把眼前的女孩搂在怀里保护一辈子的冲动。但是放在阿逡这个身高180CM有余,一般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大男生身上,我就只能联想到周星驰一脸悲痛欲绝地在巩俐阿姨家门前哭喊,小强,你怎么了小强……
尽管冒着被我嘲笑的危险,阿逡还是坚持每天10点钟以后发短信来骚扰我让我哄他睡觉。喂,小冉,我睡不着怎么办啊。或是,小冉,你说个故事给我听吧,我一听故事就能睡着了。
呃,好吧,我说了啊,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
抗议抗议,第三千多遍了
那换一个,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小菜,有一天他被人家端走了。
呃……
嗯……
小冉小冉,阿逡故作天真道,你为什么没有喜欢的人呢?
我有,我在心里说。
指间却不由自主地按下,有什么问题吗?
不如我介绍男朋友给你认识吧~~
不要。
啊,为什么啊~
不要就是不要。
于是这个话题就被搁置了些许时日,不再提起。正如那些过去的不堪的时光。
星期五的下午放学,我照例在操场上闲逛,一边等着阿逡打完球满身是汗地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走,小冉,我送你回家。
夏天小草长得绿油油的,煞是可爱,我忍不住脱了鞋赤脚在草地上走路,偶有一阵微风吹来,香草的芬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禁陶醉。
你好,有人打断了我的惬意。
我睁开眼,先看到自己的凉鞋被来人提在手上,然后才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你好,小冉,我是何以笙。
以笙?为什么不是医生,你不喜欢医生吗?我看着他细细的黑色镜框后满含笑意的眼神,故意刁难他。
不,不是的。何以笙脸红了一下,有点无措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还是笑了。小冉,你果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
何以笙说果真,我就明白了些什么,之前的欣喜之意也消退了许多。
走吧,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穿上鞋兀自离开。你不是奉命来送我回家的吗。
何以笙的名字我怎么会没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
领奖台上得体的笑容和洁白的衬衫,国旗下字正腔圆的演讲,各个任课老师面前的红人,心中的宠儿,当然,还有他清秀的五官也是众女生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我没想到的是他怎么会和阿逡相熟,还愿意听阿逡的安排来送我回家。
刚才在草地上穿鞋子时,我分明看见阿逡隔着跑道对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那个什么医生,我渴了想要喝奶茶行不?
一想到阿逡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我就忍不住开始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