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孤单的星球

文/小熊洛拉

  有一段时间里,绿波好似变成了倾诉狂,她对任何一个陌生不陌生的人都能絮絮叨叨地说上两大车的废话。这些被选中的对象通常是乘车的时候或者吃饭的时候坐在她旁边位置上的那个人。通常这时候我和宋辞都会采取“作壁上观”的对策,看她和某个倒霉透顶的人絮叨一个来回。那些话,我们都不胜其烦地听过无数次,只要她提起一个开头,我们便会顺顺利利地接出结尾来。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乐此不疲。若是听的那个人始终沉默,她就会说得更加兴高采烈,动情处,甚至会落下泪来,要是这个人听到一半起身逃跑了,她铁定追住那个人讲完为止,有一次甚至从食堂追到了操场上,我和宋辞靠在铁架焊成的围栏旁,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哭笑不得的表情,“要不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啊?”我已经开始觉得忐忑不安了,但是宋辞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拆开,塞到嘴巴里对我说,“等到味道消失了,她便会将那些东西丢掉。放心吧。很快就会过去了。”

但是我们并没有很快地放心。我刚躺下准备睡觉,来不及关掉的手机就在写字台上面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振动起来,刚刚感觉到温暖的我不得不从被窝里爬下床去接电话,是宋辞。

“喂?”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于是宋辞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曲游春,你快清醒过来。”我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她,“唔。”任谁在这大冬天的夜里,尤其是在飘雪的夜里冻着写完了变态多的作业后都一定会感到无精打采的。

“你现在能出来一下吗?”说实话,她现在的嗓音实在让我有些头痛,不得不将听筒移开一些距离。“现在?”凭直觉来说,时间一定已经超过十点了。“就现在。绿波喝多了,正在饭店里‘大闹天宫’呢!”她的声音里透出些微的焦急来。我抽出一只手来从床上扯过外套,然后问她们在哪儿。

从挂掉电话到出门,我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在楼下顺利地上了出租车。红云小筑离我家的小区并不远,车子只行驶了不过10分钟的时间。我推开门冲到店里面的时候,绿波正扯着话筒在人家结婚用的庆典舞台上哼哼哈嘿地唱歌,完全一副无所顾忌的手舞足蹈样子。我的目光寻到宋辞的脸上,她摊开手掌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她刚才拽着服务员给痛讲情感史。”我只觉得头都大了。要知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同学经常来消费的场所,虽然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但因为是周六,仍会有遇见熟人的危险。我和宋辞当务之急便是马上把她拖走,掩人耳目。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妮子竟然这样大力,扭得我胳膊生疼,可她面色分毫不改,甚至在宋辞拖住她的左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你们的朋友吧?”这时候连经理都出面了,“我们还要做生意,请尽快带她离开吧!”

“对不起,对不起。”宋辞迭声地道着歉。转过头来硬生生地甩给绿波一个巴掌,“不就是没了一个男人,你至于这样要死要活不清不醒的吗?姚绿波,你再这样下去还要不要我们这些朋友了!”声音句句铿锵有力,绿波面色苍白着忽然噤声了,一双眼怯怯地瞪着我们。说实话,那一巴掌几乎打得我都有些发懵了,我们几个相交甚好,多少年从未红过脸动过手,虽然性格差异并不算小,但一直姐姐妹妹亲亲蜜蜜。现在宋辞忽然下了手,看得出确实用了大力,我一时间竟觉反应不及。说话间,宋辞已经转身走出店门了,绿波不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门,宋辞的泪就掉下来了,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索性蹲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了。

绿波的“神经期”终于奇迹般地来了个完美的过渡。上课的时候她就在座位上记工工整整的笔记,下课了,亦不吵不闹,端着一本厚厚的唐诗选集侧着头看得专心致志,有时候也会是一本漫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哈哈笑出来,狠狠吓人一跳。宋辞冲我努努嘴,“雨过天晴。”但这时候对绿波来说,并不是没有考验,她在红云小筑那一场惊世骇俗的表演几乎让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她姚绿波要死要活地喜欢着文科班的蒋勋业,可人家对她似乎并不感冒。于是,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蒋勋业这个名字,她脸上挂着一些淡淡然的笑意,顺手拢过脸庞的头发,声音清浅地说,“哦。我不记得了。”听到这话,我提起的心脏便安稳地落在了它本来的位置上,而宋辞总是带着深深的笑意看着我,她对我说,“酒醉的人其实只是自己不想清醒过来而已。”在这方面,她简直就是一个专家。看来,绿波让我们大家都觉得尴尬的时刻已经顺利地成为了过去。鼓掌撒花~~~~

我曾在很多场合见到过蒋勋业,由于绿波的原因,我或多或少刻意地观察过他。如果要求不是很严格的话,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看的男生,并且有着傲人的身高,这让他注定了鹤立鸡群吸引到众多的目光,这类男生在学校里大多会受到女生的追捧,所以对于他们,我一点儿也不看好,坦率地说,他只适合远观,而不宜亵玩焉!但绿波明显没有这么想,她甚至梦想非蒋勋业不嫁。

“别忘了你离法定婚龄还有五年时间。”即便宋辞这样泼冷水给她,她依然置之不理。五年的时间足够我们身边的一切覆地翻天,所以没有人知道,那些后来到底是什么样子。至少姚绿波相信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蒋勋业。对于她来说,他便是远方的梦想。有梦想终归不是一件坏事儿,但是绿波的梦想给她一种近乎可怕的执著,让她深陷泥沼而不自知,这就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儿了。

“好在她清醒得还不算晚。”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宋辞抱着胳膊站在我身边说,“那可未必。”这时候绿波正站在操场的另外半边,和体育老师组成的排球队比赛,满场乱跑,挥汗如雨。下课前十分钟,她们结束了比赛,绿波一路小跑到我们面前,接过宋辞递给她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地灌下去,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然后笑嘻嘻地给我们秀她胳膊上若有似无的一小块“仿佛肌肉”。“你当心变成咱们体育老师那样就嫁不出去了。”我调侃她,宋辞也在一旁应和,她作势要打我们,几个人便笑嘻嘻地扭作一团。

很默契的,那个晚上之后,宋辞和姚绿波都没有提起过有关于那个巴掌的任何一个字。时光在某一点仿佛迅速地倒退到她还没有遇到蒋勋业之前的日子,这样很好。

我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也没瞧见我那件绿色的户外运动衣,那是我每次出去写生都一定要穿的。到底去了哪里呢?我坐在地板上冥思苦想。似乎刚刚有了一丁点儿的眉目,电话就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我站起身来去抓柜子上的电话,“呀。真的通了。”听筒里传出绿波小小的惊呼声。“怎么没打我手机?”我还以为是我老娘要审讯。她每周固定给我打一个电话,询问生活以及学习,顺带打探一下我的情感世界,很可惜,她从来没得到过任何想要的信息。她似乎总认为我会早恋,却从来发现不了端倪,因而万分苦恼,让我哭笑不得。“难不成你要我立时三刻拖来一个男朋友不成?”我每每这么说她,她便唯唯诺诺地挂断了电话,放心,下一通电话过来,她左右不会忘记这个关键的细节。

“游春,你在家啊。”绿波明显的没话找话。

“当然了,我要准备明天去写生的东西啊。”

“唔。”她含糊不清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就含在喉头,但是无法吐露,让人心急。我忍不住跺了一下脚,“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她对着听筒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地说,“明天我不同你们一起去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为情的大事儿,这样开不了口。这下换我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和宋辞也行,要不要给你带些图片回来。”

“好。”她应下,又问我,“你不问我为什么?”

“你不去自然有你的原因。”我的脾性她不会不知道,别人不说的,我从来不主动去探究,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对于任何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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