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可的情路不坎坷
文/大漠荒草
秘密武器绵羊可
花季女生陶可可不幸成为高二一班人缘最差的那一个。更不幸的是,我是她的同桌。
陶可可沉静时与别的女生并无区别,她时常会拄着下巴发呆;做题时会用一根手指卷弄着刘海;回答不出问题时会低头抓肥大校服的下摆;会买造型可爱的棒棒糖插在笔筒里舍不得吃;会在自习课上把小镜子藏在书本后面心无旁骛地挤额头上的痘痘;会花痴地迷恋偶像剧中每一个花样美男……
这些举动,都与同样平凡的我雷同,只是只要陶可可开口说话,一切就变得不同。
陶可可的声音嗲到林志玲也只能退避三舍,她的台湾腔配上甜腻腻细柔柔的嗓音总让周围的人呼啦啦一下子散开,同时摩挲着爬满鸡皮疙瘩的手臂偷偷骂她一句:绵羊可。
其实,说话方式如此无可厚非,只是大家一致认为她太假。明明生在民风粗犷的东北,偏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海峡彼岸淑女样。更有嘴上无情的女生斜眼嘟囔:小姐的腔调,丫鬟的脸蛋。
不过,绵羊可同学对于背后这些指指点点总有些反应迟钝,甚至连我对她的冷淡也不明就里,我不知她是真的单纯还是城府极深地又在假装。但这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老班哪天可以良心发现将她调离我身边,那样我便可以不用在早读时捂紧耳朵痛苦地趴在课桌上,也不用在英语课上惧怕Roleplay,更不用接受自四面八方屡屡投来的同情目光。
可是,某一天绵羊可却对我说:芹芹,你是与我同桌最久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之前的数届同桌都不堪忍受她的绵羊音,搬来家长请老班换座位,当然我之所以这样久没有动作并不是耐力极强而是老妈太彪悍不敢妄自请她出师。
陶可可的话并没有打动我,不过善良的我也没忍心直接否定她的后一句话,哼哼着应付过去。却不免想起女生们平日里用来博得对方信任的誓言:我要是骗你,就让上天惩罚我和陶可可做朋友。
她已然是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却很不自知地攻击了我。
因祸得麦里
高二下学期,班级里刮起流言,传说绵羊可情窦已开,对着花痴女们垂涎已久的体育生麦里展开大规模攻势,传言神乎其神地描述了她被拒绝时的委屈表情,更有人高精度模拟了她的声音说了一句:麦里,我恨你!
于是,传言被三维立体化声情并茂地呈现在大家眼前。可奇怪的是,作为班级里和陶可可距离最近的我竟对她的“风流事迹”毫不知情,但无须怀疑的是我也拉长了舌头加入流言传播的大军,卖力地添油加醋,唯恐被看出有一丝丝偏袒陶可可的嫌疑。
流言传了一个星期之后,陶可可依旧蒙在鼓里,她对周遭的异样眼神早已习以为常并很神经大条地告诉我,这么高的关注度让她不得不一丝不苟地打扮,我看看她校服里面那件漂亮毛衣和被睫毛夹弄得又弯又翘的长睫毛不禁心生感叹,后知后觉或者无知无觉的人总会更快乐。
当麦里找上门来时,全班男女生一片肃静翘首以待看好戏。可麦里却是来充当流言终结者的,他站在门口叫陶可可,陶可可一脸懵懂地颠颠跑过去,就听到麦里说:关于流言的事很抱歉,希望没有困扰你,那些无中生有的人太无聊,被我知道始作俑者一定好好教训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班级里那些侧着的耳朵听到,于是心虚里愈加安静,空气分子碰撞的声音清晰可辨。
我以为陶可可接着会眨着大眼睛问什么流言,谁知她只是摆摆手说:没关系,我习惯了,况且也不是你的错。的确不是他的错,是我错了,我以为毫不知情的陶可可其实心如明镜,可她竟那样安之若泰,到底是大条还是大度?
麦里来过的第三天新一波流言掀起,传说这一次是麦里狂追陶可可。如果说上次的流言是毫无事实依据的无风起浪,那么这一次的不可信程度就如同大家说“人人都爱陶可可”。
麦里是什么样的人物,帅气高大自不用说,运动场上迈开长腿健步如飞英姿飒爽,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长短跑比赛捧回的奖杯屈指不可数,更难能可贵的是,成绩也好得一塌糊涂。这种稀缺物种在三中不享受王子级待遇简直天理难容,于是总有小女生在他早训时坐在台阶上眼巴巴地看,总有大胆的“涩女生”在他经过时吹口哨,更有外校女生以各种借口溜进三中只求一睹他的风采。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麦里怎么会喜欢上“万人恶”的陶可可。散播谣言的人智商接近脑残!
不过事实证明我又一次错了,午休的时候陶可可小心地挪过来问:芹芹,我该怎么办呢?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讨厌过她,她的粉色毛衣和弯睫毛都是勾人的道具,她的嗲声嗲气都是魅惑手段,她向我展开麦里的情书,用虚伪的犹豫不定掩盖那快要泛滥的洋洋得意,她说:芹芹,我能答应他吗?
“不行!绝不可以!”我不负责任地喊出心声,然后摔桌子出了教室,顺手拿了她笔筒里的马里奥棒棒糖,一路上把那可怜的小老头捏得粉碎。
友谊的枝桠
我和陶可可陷入冷战,这期间麦里的攻势已从地下偷袭转入地表公开战。
麦里常在早自习下课时捧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截住陶可可,我从窗户里看着陶可可着急去WC又逃脱不掉的窘迫表情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心里莫名地骂了麦里一句“霸道”,然后拄着下巴纳闷我到底是因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才开始讨厌麦里,还是因为麦里让陶可可不自在才替她鸣不平。
也许整个班里也只有我知道,陶可可患有一种奇怪又令人难堪的病尿频。虽然她总是尽量少地喝水,可还是节节课间都要奔赴远在楼道尽头的厕所,有时甚至在课堂上也要请假出去,不过各科老师似乎都已被疏通过,只要她举手,老师们都会轻轻点头也不追问就默许她从后门偷偷出去。
此刻,我看到陶可可推开麦里的豆浆不顾形象地撒开腿夺路而逃心里竟没有丝毫快意,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来,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却又恶作剧地将陶可可的作业本藏在坐垫底下。想以此掩饰自己的在乎吗?笑话,我怎么会在乎她,一个让人如此不待见的姑娘!
上课铃响的时候陶可可才小跑着回来,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然后从背后拿出一只棒棒糖,是巴掌那么大的七色云彩状,她说:芹芹,别生气了好吗?
她不知道上次的马里奥并非进了我的嘴巴而是被我残忍碎尸,她还以为我爱吃这棒棒糖才拿来巴结我,可是我有什么好巴结,从头至尾我也看不出她哪里错了,而我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可我看到她另一只仍藏在背后的手,刚转晴的脸又阴下来,到底她还是收了麦里的豆浆。而我也到底没有理她。
学委收作业时我看着陶可可翻了桌肚翻书架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想要告诉她作业本在她自己的屁股下面时她已经从后门奔出教室,向着走廊尽头跑去。学委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身影不屑地从牙齿缝里“切”了一声,我却没来由地愤怒,没好气地把自己和陶可可的作业本砸在他手里。
很久之后我才懂,那些看似无意识的举动都源自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在那些连伤害都披着无邪外衣的岁月里,我对陶可可的感情早已生出友谊的枝桠。而那抽枝发叶的养分是陶可可对我的无数的好。
我记得刚调完座位时陶可可弯着眼睛对我说:以后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用客气。于是当天我就吃掉了她所有的果冻,霸占了她的粉色手机链。可当陶可可沦为那个最不受欢迎的人时我却不敢再贪她一丝便宜,她却总是买双份的果冻,双份的发饰和小文具,她总乐于将一切与我分享,却不知我会背着她却刻意当着大家的面将那些果冻扔进垃圾筒。
我记得那次大姨妈突然袭击,我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是陶可可从教室后门跑出来找我,她脱下校服里面的漂亮毛衣替我系在腰间,遮挡了我那些洒得不合时宜的热血,可我却不肯与她同行,一个人狂奔回宿舍,不留给她一句谢谢。陶可可在那个冬日的下午连打了许多个喷嚏,而她那件毛衣也被我弄得肮脏不堪。可她也只是说:芹芹,我冲了红糖水,女孩子这个时候喝这个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