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是我爱你,最好的距离

按照我的生活习惯,每天我都会去游乐场,那是我的私人俱乐部。但是从那天开始我调整了一下频率,变得更为勤奋了一些,但即便是这样,我仍然没有看到邓晓豆。可是我并没有为此感到伤心或者绝望啊那些夸张的情绪,我的生活很快地恢复到了正轨,只是偶尔看到动漫里的正太,会短暂地发一下怔,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咻”的一声飞过邓晓豆的清秀面庞来。艳遇是会留下后遗症的,我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总是会疑似刚刚从我身边路过的少年就是邓晓豆。

就在我认为邓晓豆已经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又跑到了我的视线里面,并且以一种极让我不爽的姿势。他站在我们学校大门外面的台阶上,身上穿着那天我给他的白色大衬衫,袖子向上挽了好几个卷,露出半截细细的胳膊,整个人往那儿一站,瘦得没了形。眼睛却显得大得出奇,盯着校门口外面正买糖葫芦的美女,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真让我心寒。他根本没有看到我,我过去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出息点儿出息点儿。”他一瞬间受到巨大的打击,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简直是弱不禁风!拜我所赐,他制造出这样巨大的声响来,美女终于回过头来注意到了他,看到他分外虔诚执著的目光,忍不住露出嫣然一笑来。那是我们班最嗲的陈玘,这回眸一笑何止百媚生,邓晓豆这厢好像腿都要软了,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只好心一横,脚一跺,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哎!桔夏,等等我啊。”他反应过来,火速从后面追了上来。

“哟!您看够了?”虽然放缓了脚步,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如果定义确切一点儿的话,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吃醋。这样不好,我怎么能忘了我妈对我的谆谆教诲呢?我妈不是说男人要往外跑的时候,你就让他可劲儿地飞奔,看他还能跑到天上去不成?

所以当我和邓晓豆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喝啤酒一边对街上的美女指点江山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儿领略到了我妈思想的精髓。

“你看那个腿细的,漂亮。”他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儿打卷了。

“切,你什么欣赏眼光啊!”我一把打掉他的啤酒瓶子,“那纯粹是化出来的。左边那个紫裙子的看到没有,人家那才是真的漂亮呢!”

“我看看,我看看。”他使劲儿地眯着眼睛却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他冲我摆了摆手说,“不行,我不行了。”他的酒量让我想犯罪,四听啤酒就撂了,真奇怪他是怎么在外面混的。我自己一口一口把剩下的啤酒都喝光,然后用力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再把他摇醒,“嗯?我这是在哪儿啊?”他显然清醒了一点儿,但还是明显的有些迷糊。我们一路勾肩搭背跌跌撞撞地走回了游乐场,他一靠到水泥管子上就哭了,哭着叫妈。这真让我觉得尴尬,只好装聋作哑。看着他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把他给拐带出来的。喝高了又非常悲伤的邓晓豆屁股上就像涂了强力胶,坚决不肯挪动半步,我只好爬到水泥管子上面看着他。夜深了,城市里的点点灯光慢慢都暗了下去,这夜的星星齐刷刷地在黑夜的布景下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芒,我就一直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夜空。不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儿打麻将,我爸又在哪儿混呢。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妈常给我讲她以前和我爸约会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那时候歌厅电影院什么的都不普及,他们就跑到野地里去看星星。

我一直觉得虽然我妈这人长得有点儿粗,但其实心里非常细腻的。

嗯,像我。

邓晓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他猛然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夜里总是容易变得格外精神,尤其是过了一个固定的时刻之后。所以邓晓豆看我的时候,我正躺在水泥管子上面,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天上的星星呢。

“嘿。”他试探性地唤了我一下,我便转过头去看着他。

“你不睡了?”我说。

“嗯。”邓晓豆吭了一声。然后他就凑到我面前来,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来。

“你为什么要旅行?”我配合邓晓豆同学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看,我是多么善解人意又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孩儿啊。

“因为可以找个地方睡觉。”他迅速作答,没有撒谎的迹象。可是旅行不应该是一种赏心悦目的行走吗?

“睡水泥管子吗?“我笑。

邓晓豆也笑了,他抬起手臂来搔搔自己的头发说:“有时候我可以睡打工的旅馆。”

“但是这个城市太工业化了。”我替他说了剩下的半句话,要找到一个那样的旅馆,简直难如登天。

我和邓晓豆的话题慢慢深入,对彼此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就像相交已久的朋友一样,我们淡然而随意地交换着彼此的秘密。

邓晓豆在下火车的时候被小偷光顾了,他就从火车站一直走路到这里,看到这个废弃的游乐场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尽管已经废弃了,但毕竟还是一个游乐场呀。那天告别我之后他以为自己可以找一个短期的工作,凑凑路费。结果他转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差点儿没痛下决心去当街乞讨,最后没有办法,去附近的学校里蹲点等着我。幸好,我家附近只有那一所高中;还幸好,我爸没因为钱多太撑把我搞到重点高中。所以邓晓豆才能幸运地遇到我。所以我说,这简直是缘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邓晓豆你要修多少年,才能修得我这么个救世主啊。”我不由有些膨胀了。但这会儿邓晓豆并没有打击我,而是颇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我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了,还是来一点儿轻松的吧,于是我们讨论了我的相貌问题。邓晓豆虽然认为我很有些不漂亮,但他不好意思直说,只好说心灵美最重要。真够俗气的。我说得了吧,邓晓豆,我来举个例子表达一下我对自己容貌的认知。

咱虽然是搞艺术的人,但并不清高,所以大大小小的选秀比赛也都参加过一些,那评委怎么说,他说我这样子,连潜规则的机会都不会给我。我话音还没落呢,邓晓豆就笑了起来。我凝眉瞪着他,我说,伤自尊了,真伤自尊了。邓晓豆说,你这讲解也太搞了吧。后来他说明白了,搞笑的人都是非常善于作践自己的。这话说得对,我觉得我妈也是这样儿的,但现在我挺心疼她的,真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心酸呢。”邓晓豆捂着自己的胸口,颇为认真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忽然紊乱了一下,“怦怦!怦怦怦怦!”

“好像啤酒喝多了。”邓晓豆继续说,完了还特别狡黠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踹他,真的。

那天我们俩似乎都从酒精里获得了无穷的能量,空手爬到了摩天轮的上面。我说,说真的,我从来没玩过这玩意儿。据说在上面许愿上帝可以听到呢。邓晓豆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说:“有人喜欢过桔夏吗?”

“没有。”我很诚实。我所经历过的年龄还都是注重美貌的阶段,所以只有我喜欢别人的份儿了。然后我听到邓晓豆小声地说了一句,“那我来喜欢你好了。”这下我不是心跳异常,而是彻底失去了心跳!哇啊啊,有这样的美少年说要喜欢我,就算他只是说说而已,我都觉得已经非常知足了。我桔夏不枉少女这一场了,我觉得我人生圆满了。就在这么多个“我觉得”的想法不停窜出,而且我还没有非常无耻地表达我的兴奋和喜悦的时候,邓晓豆忽然掉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神情异常专注,“这摩天轮是坏的,上帝应该不会听到我说的话吧。”

“邓晓豆!”我决定爆发了。你欺负我一次可以,欺负我两次忍了。你第三次欺负我,当我受虐狂啊你。“啊啊啊~~~会掉下去的。”我松开抓着邓晓豆的手,他才停止了尖叫。“嘿,最后那句逗你玩呢,其实我是认真的啦。”他一边咳一边说,样子似乎非常可怜。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耻,我好像在逼婚。可是,这完全,哪儿跟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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