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其实一样
是安静开的门,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就不进去了,有件东西要给你。
我看见安静接过信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欣喜掠过。但我并未特别注意她的表情,因为我心里不知怎么的特内疚,于是匆匆落荒而逃。
第二天,安静就不理我了。
我去叫她一起上学,在她家外面喊破了嗓子都不见人出来,我很奇怪,以前一叫她就会出来,那速度快得像百米冲刺。
最后还是安爸爸出来说,安静今早先走了。
安爸爸和蔼可亲,据说是一家外企的高级经理。我隐隐意识到我闯祸了,也不敢再多问,说了再见就走了。
结果我到教室的时候,全班已将“安静不喜欢秦峰”这句话传出了十三个版本。
我哀叹,群众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可惜啊,秦峰说好事成之后请我吃兰州拉面的,泡汤了。
章可可一副将我看穿的模样。这也难怪,她是我的同桌,我整天鼓捣些什么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章可可高人一般指点我道,你看吧,安静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俩干吗就不肯挑明呢?
我不知怎么生气了,我说我不喜欢安静。
章可可继续指点我,那为什么每天上学放学你都等她,看不到她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拿着那封信在手里揉啊揉就是不愿意送出去,听见她不喜欢秦峰时又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生气了,我说,我乐意,怎么样?然后走掉了。
下节课是体育,轮到女生跑八百米。我们学校一圈跑道的长度是四百米,一般女生跑到第二圈就吃不消了。章可可跑得明显不在状态,落下了好大一圈。我的气还没消,心里愤愤地想,补考活该,哼!
我忘了章可可跑步特厉害,一直都是拿第一名的。
突然她似乎被人撞了一下,狠狠地摔了一跤。同学们赶紧去扶她。我没有过去。
章可可突然很大声地哭了出来。同学们更加手足无措,不停地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呜咽。我心软了,赶紧跑过去问,可可,摔得重吗?我背你去医务室。
章可可点了点头,我背起她朝医务室跑去。
可可的膝盖跌得红肿,还擦破了好几处。医生的眉毛皱得像一座小山。我焦急地问,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清洗了伤口,用酒精消毒后,终于开口,先冷敷观察一阵,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
我松一口气。医生拿来了毛巾,浸了水,冰凉冰凉的。我慌乱的神经终于冷静下来。
我小心地将毛巾敷在可可受伤的关节处。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稍有好转的章可可又恢复了往日活蹦乱跳的模样,她说郁临风,学校举行歌手比赛,想不想听我唱歌?
我刚松一口气,此刻神经又绷紧。不要,万一你五音不全不害苦我了。
章可可却没有跟我贫,她很认真地说,我唱歌很好听的,你不信就算了。
我忙不迭道,信,信,肯定信。
我没有告诉她,我清清楚楚看见是安静推倒她的。
章可可的声音很好听,和她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带了些沙沙的味道。
她唱歌时很安静的模样,甚至还有,还有一点点的忧伤。我想我是眼花了,居然一度以为站在我面前的是安静。
可是一曲唱完她又像哥们一样拍我的肩,半威胁半期待地问我唱得好不好。
我哪敢说不好。
事实上她也真的唱得很好。
比赛那天我特地跑到台上送了束花给她,比赛结束,她拿了一等奖。
卸完妆之后她拉着我说要到河边走走。
月光如纱般轻抚在我们身上,我突然发现章可可的表情很凝重。
我停下,问她,怎么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说我再问你一遍,你喜不喜欢安静?
说实话,最近安静极少出现在我面前,这几天干脆请假不来,打她家电话也没人接,我心里竟有浓稠的担心。经章可可一提,更是如此。
章可可说,你是担心她的,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她又说,没有什么可以比她更重要,是不是?
我想说没啊,鲜奶布丁和作业本也很重要,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章可可叹了口气,说安静高烧住院,她让我不要告诉你。
我大惊,为什么?
章可可摆摆手,你自己去问她。
我转身欲走,章可可突然拉住我,说,郁临风,你抱抱我吧。我很惊讶,问她是不是脑袋发烧了。结果章可可生气了。我最怕看到她生气的样子,这意味着我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慑于她的淫威,心不甘情不愿地抱住她。结果我还没有什么感觉,她自己倒猛地推开我,扭头跑掉了。
我当然觉得很亏本。作为一个男生,不但被女生主动吃了豆腐,而且还被女生嫌豆腐不好吃,这是多么大的耻辱。
我越想越气愤,可谁叫我天生反应迟钝,想到要揪住章可可问清楚时,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于是我只好自认吃了哑巴亏,愤愤往医院跑去。
白衬衫左胸口处有点凉,我低头看见几滴水渍,大概是下雨了。
可是,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章可可。我请了假照顾安静,向她道歉,给她买小女生喜欢的可爱玩具,逗她笑。我回到学校后,章可可的位置已经空了。数学课代表换了人,一个木讷的男生。
我望着右侧空荡荡的位子,心里没有来由地发慌。
老师说,你那几天没来,不知道章可可已经转学了吗?
我愈加着急,老师,她到底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
老师叹气,我只知道她摔跤摔得很重,伤到了关节,后来查出是骨膜炎,这个病做康复治疗要很长时间,她家人就把她带去了医疗条件更好的省城,连学籍也一并转了过去。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前几天还活泼笑闹的女孩,转瞬之间,消失在茫茫人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而她离开的起因,竟是因为我身边的另一个人!而我,居然因为那一个人,将她完全抛在脑后,连她离去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找到安静,抬手便给她一个耳光。安静捂着脸,目光狠辣,你想干什么?
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要推倒章可可?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害成了什么样子!
安静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我竟没有力气上前去追。
辗转打听到章可可的号码,一听是我,她虚弱的声音显得很欣喜,她说她正在做康复治疗,只要乐观地接受治疗,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笑了,你要好好的,我右边的位子还空着呢,等你好了,一定要回来哦。
还有,章可可,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我喜欢你。
对方突然顿了一下,接着是很小声的呜咽,渐渐转为啜泣,我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我拿着手机,感觉茫然若失。
第二天再打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却不是可可,而是另一个女生。
那个声音温和却冷酷,无情到简直要把我的血液都凝结成冰。
女生说,郁临风,可可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可可还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你无须责怪任何人。她希望你今后平安幸福。而她,决定永远忘记你。这样,对你,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我刚想说话,听筒里的那个声音突然转为凌厉,郁临风,我真想不通,你把可可害得那么惨,她居然还那么的希望你幸福!你配吗?你配吗!
我的手机掉在地上,外壳被摔开了,电池掉了出来。
章可可很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贴纸,在她的桌子上贴得到处都是。连我的手机电池里都贴着多啦A梦的笑容。
我捡起电池装上,却发现电池背面的贴纸上有一行字。而因为手机是直充,我从不拔电池,竟从未看见这行字。
“郁临风我喜欢你。可可。”
这句话在我的手机里藏了那么久,可是直到我再也看不到她,我才明白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