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向暖北枝寒
文/苏墨白
很久以后我开始信命,不断地翻看各种星座书,看奇门遁甲,看易经八卦,努力地想让自己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的窗外是成片的海蓝色,来这里已经一年,白天宅在家,晚上去购物,偶尔接到朋友们的电话,才能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夏天,还有你在我的世界里。
苏寒,你知道吗?所谓的命是最初的最初上帝便给了我们的,不管是好是坏,我们只能虔诚地跪拜接受,疼也只有自己知道。
窗外的雨线带着浅淡的凉气,打开电脑,编辑的留言铺天盖地地袭来,“林茱萸,最后一天,最后一天了。”说了抱歉,最近一个字都不想写,总是看着窗外发呆,想着曾经年少的我们,张泽南,苏寒,林向暖,苏小七。
爱美来的时候新的文档已经打开,只是依旧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写,翻看了一个下午自己以前的文档,傻兮兮地笑了很久,难怪有人说:“茱萸,你过得很不幸吧?”
其实幸与不幸又有什么,就像张泽南曾经说过的,为谁付出为谁得到,为谁伤心为谁疼痛,这些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在感情面前我们是最廉价的投资者。不求回报,但愿不会把心赔光。
爱美总说,茱萸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她的,而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一株花草,偶尔迎风浅笑,也只是暗藏玄机,真正的她只有她自己明白,我笑着和爱美说:“说的我好像是个自闭症患者。”
镜子里的林向暖单薄无力,曾经长长的头发已经被剪成短短的BOBO头,耳朵上的七个耳洞插着透明的耳棍。爱美摸着我的耳朵道:“你还是忘不掉,哪怕有一个长死也是好的。”
我笑道:“老娘一个耳洞花了十块钱,长死不是赔进去了!”
爱美没再说什么,拉着我去看她才买回家的兔子。
很多事情在时光的流逝中被淡忘,只是那个下午却清晰地像是映刻在大脑里。
“茱萸,你快来看。”
电脑屏幕上,闪动的是一个陌生的头像,爱美已经打开:“请问是林向暖吗?”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礼貌地叫过我林向暖,最亲切的也只是爱美说:“林茱萸你这个死猪该起床了。”
茱萸代替原本的名字让生活变得陌生,又变得熟悉,然后彻底忘了过去。
打过去三个字:“你是谁?”
就像至尊宝说的,如果上天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宁愿如今的一切没有发生,爱美看到那两个字转头看我,而我看着屏幕发呆。两年,七百二十多天,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视线里,心已经不知道是疼还是欢喜了。
“苏寒。”
我想如果上天真的给至尊宝一个机会,他也不会一次次用月光宝盒去偿还上辈子欠下的情债,而我也不会回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天是蓝的,地是平的,心却是疼的。
高三那年的四月,我叼着烟和苏小七坐在操场上,整个春天就像催命符一样蚕食着我们的斗志,就连苏小七这样的好学生都已经想要逃出牢笼又何况是我。苏小七说:“你们家苏寒现在可是学校里的红人,根红苗正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我撇了撇嘴,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我和苏寒的事情浅川高中几乎无人不知,一个是根红苗正的好学生,一个是自甘堕落的不良少女,唯一的牵扯就是好少年一直在努力地挽救不良少女,只是不良少女依旧我行我素。就连苏小七都说:“哪怕你变得稍微那么乖一点点,你俩也是绝配。”
看着苏小七,我熄灭烟,看着草坪笑了许久。
我出生那年,苏寒已经一岁,一切都还好,我爸爸和他爸爸是生死之交的战友,两个大男人为了友谊长存所以把我和苏寒绑在一起。小时候母亲常说,我们向暖,不管怎么着也不怕没人要了。小学六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中学时学习好的他被送到国外,整整四年没见,我爸破产那年他回来了,拉着站在角落里看着要账的人在家里乱翻的我说:“向暖,别怕,还有我。”我记得我甩开他的手就跑了,那之后林向暖的一切都结束了,曾经像公主一样的生活,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唯一还留在身边的只剩下苏寒。
从学校逃出去的时候,苏小七说:“真不知道我表哥为什么会喜欢你。”
“本小姐天生丽质,他不喜欢都不行。”坐上出租车,我拉着苏小七直奔“九点”,就是那个下午我遇见的张泽南,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孩,让我看到了很多原本看不到的东西,才知道原本的青春这般让人痛彻心扉。
下午的迪吧并没什么生意,酒保给我和苏小七倒了奶茶,他是闯进来的,栗色的发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楚,就记得他拉着一个坐在角落里和别人腻歪了好久的女孩就往外走,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我还记得我和苏小七开玩笑地说:“你看,有没有点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感觉?”
那时候张泽南穿着白衬衣,一副不属于“九点”这个慌乱世界的样子,那女孩怎么也不肯走,争执后狠狠地扇了张泽南一个嘴巴。我记得那时候他怔住了,其实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女孩的男孩,我和苏小七说:“咱们打赌,你猜他会打那个女的吗?”苏小七道:“要是我,我就会。”我和她一人放了一百块在桌上,张泽南的拳头是擦着女孩的脸过去的,却打在了女孩的新男友的脸上。
后来他很镇定地离开,我觉得这样的男生,很好,起码他懂得即使失去也不放手,而在我看来成全是这世上最傻的爱。和苏小七回家的时候他就坐在“九点”的门口,身边已经放了好几个酒瓶子,一边喝一边还在说,白月然你这个……
我来了迪吧这么多次,和谁玩,玩得有多过分,苏寒都没来找过我,苏小七说这是他相信你。其实我想要他来找我,而不是像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在各种娱乐场所疯闹,被所有人嗤之以鼻,我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只不过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学校举办高考动员会,苏寒依旧是站在台上讲话的那一个。纵使他一次次地说,我们的一切还像以前,什么都没有变,但事实已经很明显,我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人和水池里的影子一样,很多看似一样的东西其实都是抓不住的虚幻。我坐在台下修着指甲,身边的孩子都有一个两个家长来陪,只有我身边是空荡荡的,对母亲和我来说,很多东西在家里破产、爸爸入狱以后就都改变了。偷偷从侧门跑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大喇叭里喊了一声:“林向暖。”我知道那是苏寒讲话的时候看到我逃跑所以着急喊出来的。只是走出去的路,就再也不会回头,因为即使退回去也不会回到曾经了。
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浅川下起了小雨。我要了咖啡躲在麦当劳里,雨水顺着房檐滴落一滴滴连成线,隔绝了麦当劳以外的世界,张泽南进来的时候已经被淋得很湿。整个麦当劳里都是人,只有我面前有一个座位。苏寒,这就是所谓的命!他走过来的时候周边都是寒气,坐下来的时候他还没说话,我就把我要的咖啡给了他:“喝吧。”
我还记得那时候张泽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看着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苏寒总说我的眼睛向来很有杀伤力。我说:“这是我给我男朋友买的,已经过了很久,我想他不会来了。”说着苦笑了一下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张泽南真的喝了,喝了我喝过的咖啡,他说:“感情的事情是长久的,你还小。”
看着他我摸着心口道:“可是这里真的很疼。”这次没有欺骗,我说的是实话。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一下午,我知道他是传媒大学的学生,他也知道我现在上高三,是逃了学校的动员会跑出来的。我和他说了我和苏寒的故事,不过把苏寒说成了一个绝顶的负心汉。
张泽南离开的时候对我说:“小丫头,感情注定是一件伤人伤己的事儿。”
我点了点头,成功地要来了他的手机号。
回去的路上,苏寒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扯谎说自己在电影院,直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黑色的奔驰车就停在我身后。就像学校里说的,苏寒就是整个浅川一中的道明寺,而道明寺太幼稚所以会为杂草杉菜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