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只是回忆而已
“没事儿,你不要担心,好了,就这样。我要挂了。”
就在我们做好一切准备,外面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过了很久,童周周看着我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以为有人会来。”
“谁?”
“没什么。”
“童周周我给你出题吧!”
“好。”
“有一个人他开着汽车在路上走,他的车很正常没有任何的毛病,但是他为什么开一段路,就停下来一会儿呢?”
童周周停在公寓的楼下面看着我问:“他在休息吗?”
“不是不是。”我用力摇摇头,感觉泪水已经喷薄而出。
我的成绩埋没在大榜的人群中,她为此特意跑了趟学校,去找我们的校长也就是她的弟弟,百般叮咛我的学习,我于是被李老师像请主子一样召到了办公室去。在那里我看到了童周周,他的班主任站在办公室外面戳着他的肩膀教训他,她有些尖细的嗓子像个扩音器一样把自己的声音播撒到这回廊里的角角落落,“啊。照你这么个缺课法,你还要不要念书了?”
“看看你的成绩,你闭着眼睛答得考卷啊?”
……
……
那天李老师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记住。
我想童周周真的是有麻烦了,比罗矿矿更大的麻烦。
罗矿矿偷了家里很多钱,被她继母闹到了学校,那数字马上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新闻。她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黑眼圈看上去更加的明显,但是那个被她喜欢着的鞋拔子脸男生,依然生活乐无边。我看到他骑着一辆急速赛车在前面载着那个高个子的女生,那长手长脚的女生就团在他的两臂间,他们看上去可真像对狗男女,那个男生打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从学校的大门口冲出去,星期六的晚自习以后,学校里的人少得可怜,我想起他最后对罗矿矿说的那句话,“那些钱我可没叫你偷,以后别再来骚扰我了,怪咖!”他的表情里透着一股明显的不耐烦,罗矿矿一直僵立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那辆车也是我买的。”在那两个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时,罗矿矿终于幽幽地说道。
但罗矿矿的面无表情让我觉得害怕,这时候哪怕她能哭两声也是好的,但是罗矿矿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突然很大声,我被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她一直笑,一直笑,直到有盈盈的泪水滚出了眼眶,然后她从书包里掏出那把短短的瑞士刀,用力地甩出去。
“我们回家吧!”罗矿矿走过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神色自然地对我说。
罗矿矿十二岁那年,妈妈去世之后爸爸就娶了现在的阿姨,像所有三流电视剧里面的后妈一样,她对罗矿矿不闻不问,她只是从来不主动给罗矿矿生活费,学校里要交什么钱了或者罗矿矿要买些什么,都要当面和她讲清楚她才会掏钱出来,而她爸爸根本不知道罗矿矿究竟需要多少钱。
当罗矿矿喜欢那个男生并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心事时,有好事的人在她耳边讲,他一直想要的生日礼物。那是罗矿矿第一次偷家里钱,花了八千多给他买了那辆急速赛车。在那场生日宴会上,他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在罗矿矿的脸上恶作剧似的吻了一下说谢谢。
从此以后,罗矿矿便成了他的自动提款机,为了一次次满足他的要求,罗矿矿不得不一次次地从家里偷钱,她甚至搞清了家里保险柜的密码。
可是她一直不愿相信却不得不面对的是,她真的不过只是个自动提款机而已。
在麻烦到来的时候,他甚至连句抱歉的话都没说,就马上撇清了和她的关系。
他不知道,即使他不这样恶意提醒,她也不会带给他一点儿麻烦,或者企图从他那里拿回一毛钱来。女人的善良总是这样可怕,尤其是在爱错一个人昏了头的时候。
那段时间,罗矿矿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她睡不着觉的时候,会躺在床上,一句一句地给我讲那些记忆里的细枝末节,直到我困地睁不开眼睛。在那段特殊时期我们的感情突飞猛进变得比我想象中更好,没事儿的时候她甚至会和我开一两句玩笑,她看起来越来越像个正常的无忧无虑的孩子。第二个星期,她爸爸就开着一辆看上去非常霸道的越野车把她从我的公寓里接走了。我想她爸爸还是很爱她的,偷窃事件的最终结果是那个男生疏远了她。这样很好。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没有看到童周周,从那天在办公室分别以后,他一直没有去学校,我每隔一天就会跑一趟健身房,当然我不好意思向前台的姐姐打探他的消息,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可以遇见他。
当你明明离一个人很近,却不知道关于他的一丁点儿消息时,如果你真的感觉格外沮丧,那你一定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妈妈开始同别的人约会了,当我在从前的同学口中得知许老师开始有约会对象的消息,我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郁闷。那天晚上我有点儿睡不着觉,就从床上坐起来,套上我的帽衫,踩着运动鞋出了门。
我一直走到了那幢墙面斑驳的四层楼前,搓着手站在楼下跺了跺脚,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跑上了四楼,从门缝里看不到里面有丁点儿光亮,但我还是抬起手臂敲了敲门,确定了里面确实没人以后,我对着铁门轻声说了一句,“童周周,我喜欢你。”说出这句心里话,我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
在出了楼口右手边的小巷里,我看到了童周周。
“你来找我?”
“啊?啊。”我的脸色一定很尴尬。
“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我肚子有些饿。”他弯弯眉眼努力带出一个笑脸来。
“好。”
我和童周周又走回了那间房,那里面看上去还是一样的空荡荡,童周周在厨房里煮面的时候对我说,他和妈妈准备从这里搬走,换一个环境对他们都好。
“你最近没有去上课。”我说。
“妈妈生病了,所以我要去医院照顾她。”他说着手脚麻利地把调料包拆开放到锅里。
“你爸爸呢?”
“他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早跑掉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拼命地工作赚钱,才会在看到带着武器的彪形大汉神情紧张,他们一定不止一次地去过他家。但是这话他却说得格外轻松,就像喊我吃面一样,并没有过多的感情色彩。但我还是说,“对不起。”
化学小测过后,我和罗矿矿一起被排到了星期天下午的补习班里,罗矿矿说与其在这大好天气里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如出去走走,我觉得这提议不错,便问她准备去哪里。
“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一幢窗前有树的房子。”罗矿矿仰着头看着坐在桌子上的我。
我于是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从抽屉里拽出自己的书包说,“现在就走吧!”
我们在学校外面上了76路公交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车子一路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终点站下车的便只有我们两个了。
我跟在她的身后穿过成排的房屋,然后停在山上的一座两层小楼前,那是一个设计简洁的别墅,但是外面搭成城堡样的雕花围墙看上去别有几分情致,罗矿矿就站在大铁门外面,踮着脚看着那房子二层的窗户,“从前那里有一棵老槐树。”
那是他们从前的家,在她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后来他们卖了那幢房子,搬到了市区中心。
那天忽然下起了小雨,我和罗矿矿从山上一直跑下来,在站牌下面等了半个多小时的公车,我们的衣服都已经被打湿了。到了市区,罗矿矿想找个洗澡的地方,我于是带着她去了健身房,因为我想看到童周周。就像我所期盼的那样,我看到他正站在柜台前,前台的姐姐把几张人民币点给他,他就把那钱装进了背着的书包里。
“童周周。”罗矿矿脱口叫道。
“你们认识?”
“文理分科之前我们在同一个班级。”罗矿矿神色淡然地对我说。
“你现在怎么样?”她颇关切地问了童周周一句,似乎对他的境况非常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