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文/林走
S大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中文系看见美女的人会长生不老,中文系新生何源在进入这所全国知名的问题大学第三天就发现,事实比传说更让人悲愤。
S大坐落在西北高原腹地的一座城市里,闭塞的环境导致全校师生的整体特征是目中无人,在中文系的人眼中男人除了金庸,女人除了张小娴别的全是大脑残疾。在开学典礼上校长就大言不惭地公然宣称本校的就业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彼时新生赵建明坐在学校礼堂的最后一排,窗外秋光明媚,大二大三的师兄师姐成双入对往来穿梭,回首看一眼礼堂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旁边一个大一新生情不自禁心灰意冷,口不择言地轻声点评校长的理论:这是在放P吗?
何源低头思考了一下,赞同道:我也觉得是在放P。
听完校长大言不惭的谎言已是黄昏时分,吃过晚饭,何源准备到图书馆去找几本书消磨时间。
图书馆里文学馆偏科严重,武侠小说区的书都像是在渣滓洞受过酷刑,外表极其凄凉。相对的外国文学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何源抽出一本《伍尔夫短篇小说集》,顿时被飞升而起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低声咒骂了一句,捧着那本《伍尔夫短篇小说集》出了图书馆。
西北的九月天高气爽,正是恋爱的黄金时间,看着面前捉对抱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何源突然元神失守心烦意乱,电话响起,何源顺手接了起来,就听舍友赵建明说:出来陪我喝酒。2598。
何源接到赵建明的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吧时赵建明已经干了一瓶黄河啤酒,何源拍了拍赵建明,抓起一瓶啤酒正准备仰头一饮而尽,就听一声巨响,一张凳子凌空飞来,正好地砸在了赵建明脑袋上。赵建明愣了一下,晃了晃脑袋怒吼一声就向肇事者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场群架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片刻之后警笛大作,何源抱着脑袋冲进战场刚把赵建明冒死拉出酒吧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就看见警察叔叔和白衣天使结伴呼啸而来。
何源一见警察吓了一跳,重新拉起旁边的赵建明一路狂奔。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何源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校门匀了一口气,他心有余悸地问赵建明:警察没追来吧。
一个女生回答:没有。
何源大惊失色,猛地回头看身后,一个娇小的女生正瞪着大眼睛盯着他。
那女生又说:拉着我的手很舒服吧?
何源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软软的,确实感觉不错,于是憨厚地说:嗯。说完之后立刻醒悟过来,扔了女生的手惊慌地问:赵建明呢?
正像哲学家卡莱尔说的,生活的美好在于意外。何源看着女生的脸吓得当场背过气去,正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准备问赵建明身在何方,赵建明的电话已经气急败坏地过来了,刚一接通就听赵建明一声大吼:何源你小子死哪儿去了?
何源长舒一口气,对女生说:呵呵,呵呵呵。
女生冰着一张脸瞪了何源一眼,踩着高跟鞋自顾自地进了校门。
何源看着女生的背影,心里将赵建明骂了个天翻地覆,自己不仅喝酒未遂还损失一本《伍尔夫短篇小说集》,且附带被人扔了无数个白眼。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儿,这个气实在受不了。
何源在S大主修的专业是西方文学,这个专业的特点是教课书里的内容永远在考试范围之外,为了成为文学家,何源通读了雨果、巴尔扎克、卡夫卡加缪萨特,由于博采众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杂家。
第二次见到那个女生的时候,何源正趴在图书馆填写伍尔夫文集的赔偿手续,冷不防对面坐了一个女生,何源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却正迎上她投射过来的目光,何源有点忐忑不安地笑着对那女生说:你……你好。
女生看了一眼何源,没有说话,安静地 低头看书,何源一看,居然是《伍尔夫短篇小说集》。他惊喜地问:你也喜欢伍尔夫?
女生没有说话,只低头安静地看自己面前的书。何源瞄了一眼女生放在桌子上的借书证,又惊喜地说:你也叫何源?
女生估计没见过何源这么白痴的男生,扑哧一笑,抬头说:我叫蒋念念,那是你的借书证,书我看完了还你。说完低头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何源说:等不急的话就打我电话。然后转身就走。
何源还没见过如此清丽脱俗的美女,跟蒋念念比起来中文系的女生都得羞愧得自杀,将纸条塞进口袋,看着蒋念念娇小的背影,何源浮想联翩,书是看不下去了。他收起借书证去礼堂参加学校的迎新晚会。
S大这一届的迎新晚会做得极具新意,何源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女主持人用甜美的声音说: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让我们先宣布一个学校最新的处分决定。赵建明的脸顿时像遭到了一次核辐射,黑得吓人。
虽然赵建明在前两天就收到了处分通知书,然而自己知道是一回事,拿出来示众又是一回事,何源拍了拍赵建明肩膀表示节哀顺变,就听主持人又说:下面请欣赏由艺术学院蒋念念同学带来的独唱《飞鸟》。何源听到蒋念念的名字,陡然一惊,抬起头来,就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蒋念念站在舞台上,闪亮的灯光把她的脸涂饰得朦胧而虚幻。
何源一脸迷醉地看着舞台上轻声歌唱的蒋念念,感触万千,那首歌是一首轻摇滚,背景音乐里的架子鼓有节奏地打在了何源心里,震得他全身颤抖。蒋念念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快地歌唱。
一曲终了,何源的目光还跟着蒋念念前进,一直盯着她进了后台才回过神来,转身揪住赵建明的领子劈头就说:我喜欢她!
赵建明轻描淡写地拍掉何源的手,脸上写满了鄙视,说:那是艺术系的系花。我也喜欢。可竞争太激烈了啊……
何源扔了赵建明就往后台冲。身后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下面请欣赏独舞:骄傲的孔雀。
学校礼堂的后台是由一个仓库改装而来的,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显得阴森恐怖,此时此刻被一群脸上涂着各种化工制品的女生占据着,更像是一个妖孽横行的盘丝洞。何源站在仓库门口在人群中苦苦搜索,历经磨难终于看见一袭白衣的蒋念念已经卸完了妆准备出门,何源顿时手忙脚乱拔腿就跑。
在来仓库的路上何源已经计划好了行动步骤,蒋念念卸完妆必须要经过仓库门前的一条走廊,何源就准备在那条走廊里等待蒋念念。
时间紧迫,从做准备工作到蒋念念驾临只有不到区区三分钟。何源倚着走廊的大理石柱子嘴角轻挑双手抱胸摆了一个自认是最酷的姿势,刚调整好面部表情做出一个最亲切和蔼的微笑,就见蒋念念低头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急速地向何源的方向走了过来。何源顿时紧张得面色绯红全身发抖,事先想好的词语尽数消失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劲儿地喊:近了近了。
然而准备工作做得好不代表实际效果喜人,蒋念念像是突然得了深度近视,经过摆着雕塑造型的何源旁边时脸都没有抬一下,何源的本意是在蒋念念发现自己之后再做巧遇状,接下来的一切就顺其自然地一江春水向东流了,然而他机关算尽也万万没想到蒋念念居然连头都没抬一下,何源的自尊心深受打击,看着蒋念念远去的背影,追吧,不敢;不追吧,不甘,一时间万般惆怅,居然忘了紧张,叹一口气,幽怨地喊:蒋念念……
陡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蒋念念全身一哆嗦。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躺在了地上。天赐良机!何源顿时全身热血沸腾,杀气腾腾地冲过去扶起蒋念念,看了一眼地上那只身首异处的高跟鞋,何源二话不说,把蒋念念抱在怀里就往校医院跑。
S大流传着一句名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何源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耍流氓,半夜装鬼吓女生的这招跟多年以前流传的绝招自行车撞人异曲同工,堪称老少咸宜童叟无欺,蒋念念被何源轻描淡写的一声叹息吓进医院,一只脚肿得比大腿还粗,何源抱着蒋念念气喘吁吁地对医生喊: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她,你快看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