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时年
信向他报告。”
“报告什么……”
齐兮一笑:“这是个秘密,要听秘密得有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对秘密人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做我女朋友,我不介意你比我大。”
苏紫撇了撇嘴:“可我介意你比我小,交朋友,你做梦。”
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依旧是漆黑的路。到家,苏胭和外婆在院子里吃西瓜,看到他们回来,苏胭道:“现在我能叫姐夫了吗?”
“如果不怕噎死,大可以叫。”说着苏紫拿着西瓜小口地吃了起来。
苏胭再没说话,瞥着苏紫的眼,许久之后才叫嚣道:“苏紫,你当一辈子老处女吧,没人要你。啊。你揪我头发干什么,啊——”
喧闹的小院里,外婆坐在躺椅上浅浅地笑着,就像在看一出戏,只是那笑容却累了很多。
那之后齐兮总来店里。过了夏天,外婆的身体有些大不如前,所以铺子几乎都是苏紫在打理。苏紫听着电话里母亲的叫嚣:“苏紫,你在听吗,苏紫,你……”然后便是苏紫挂掉电话。
看着苏紫有些烦闷的脸,齐兮道:“怎么了,不高兴?”
“何止,简直就是气得爆炸。”喝着碗里的菊花茶,苏紫撇着嘴。那本《那些男孩教我的事情》还放在柜台上,每日三两页。像是总也看不完。有人说人生就像是一本书,不管是薄是厚只有一页纸,就算是厚的内容繁杂知识渊博也终究会有翻完的时候。而书册的结局,亦是人生的结局。
有的时候苏紫觉得人生这本书很难懂,有的时候又觉得它翻得太快。
四
秋天刚开始的时候,在苏胭的撮台下,苏紫和齐兮走在了一起。倒不是多甜蜜,至少街上有人问苏紫,囡囡,这是你男朋友的时候,苏紫起码会点头。而外婆并不像别家的老太太一样会说不好。外婆会说:“好马配好鞍,这是郎才女貌。”
那时候,苏紫总会和外婆顶嘴说:“还珠联璧合呢,也不是要拜堂成亲。”
只是现在不管苏紫说什么,外婆都不会回答了。苏紫和齐兮在丝归小憩的下午,苏胭打来电话。外婆晕倒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婆的病房外聚满了人。苏紫的妈妈也在。外婆躺在床上就像往日睡着了一样,大舅回来的时候,传达了医生的话,他说:“医生说,要咱们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什么准备都不做!外婆,外婆,起来,我们回家!”医院的病房里苏紫发疯一样地叫嚣,却胆小的连碰都不敢碰外婆一下。
江城有传统,人老了是要落叶归根的。送外婆回九溪的车上,谁都不说话,只有苏紫紧紧地抓着外婆的手,不管谁拉都不松开。她怕她松开,外婆会说:“我疼了你二十多年,老了,你却要把我塞给别人。”
她出生三日,母亲就忙于工作,所以自小就是外婆带大的。对她,外婆付出了最后的年华,而苏紫在外婆的呵护下长大,却如何也离不开了。
那天晚,不大的院子聚满了人。从医院回来,外婆依旧是昏迷的状态,不管苏紫说什么她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齐兮把苏紫从外婆的卧室拉走的时候,苏紫还在吼叫,只听到齐兮说:“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外婆是什么关系吗?我告诉你。”
素锦的铺子里,虚弱的橘光照着两个人的脸。齐兮的故事也不长,比苏紫的还要晚上一年。那年齐兮大学一年级,他因为一个老年征婚的帖子发现了苏紫寻找外婆初恋的帖子。齐兮隐约记得爷爷的事情,就把帖子给爷爷看,爷爷虽不确定但是坚持要见。因此齐兮拨通了素锦的电话,那时候苏紫已经上学。接电话的是外婆,见面的地点是素锦,所以苏紫第一次见齐兮的时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素锦。
并没有抱希望的爷爷和齐兮来到九溪。像是有姻缘注定,苏紫的外婆和齐兮的爷爷的确是当年因为家庭原因被拆散的情侣。只是再见面两人更像是老朋友。
后来齐兮的爷爷几乎每周都会来九溪看苏紫的外婆。人老了总是尽量用仅剩的时光去完成生命中的遗憾,而齐兮之所以会出现在苏紫的生命里,还是苏紫外婆的拜托。外婆和齐兮说,自己的外孙女苏紫是个好女孩,只是感情受伤总要等什么有缘人,所以需要人照顾。她太老了不能陪着苏紫一辈子,所以她拜托齐兮照顾苏紫,要他做苏紫生命中意外出现的有缘人。
就这样,齐兮出现在了苏紫的生命里。听着齐兮的故事。苏紫坐在铺子里笑,笑到泪流满面。
寻他们而来的苏紫的妈妈见到苏紫,再不像是苏紫想的会发疯一样骂她,而是把她抱在怀里。“苏紫,从你知道外婆生病开始。你固执地休学要回到这里陪外婆到最后,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外婆不会怪你的,知道吗?”
其实一年半之前,苏紫之所以会休学来九溪陪着外婆,是因为她知道了外婆生病。那时候外婆的胃癌就已经是晚期。大家都没有说,因为医生说,外婆年纪大,手术治愈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医生说不如要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候过得快乐一些。来到九溪,苏紫又怕外婆起疑心,所以她说自己感情受伤再不想在城市里待着,所以才来了这里。而外婆也就信了。其实苏紫知道,大苏先生来的时候和她耍贫嘴,还有很多常来的男顾客会说苏紫漂亮。这些都是外婆的拜托,她总怕苏紫太受伤而做出什么。这些人因为外婆的嘱托一直尽心地开解着苏紫,而外婆总要苏紫离开也只是觉得她终究会有一天比苏紫早离开,她不想苏紫陪着她到那天。所有人都尽量配合着外婆的戏码,只有苏紫在故事中像个十足的局外人。
外婆的病原本医生说只能坚持半年,或许是因为不放心苏紫,总想苏紫找到归宿以后自己再离开,就这样一个二十岁的姑娘陪着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闻着素锦里的浅淡的木香,苏紫似乎想起小时候,外婆拉着她的手,一个柜子一个柜子教她闻香粉的味道。那时候整个宅子只有苏紫和外婆,两人就像是往年的伙伴,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滴在素锦的地板上辗转成痕。
蔡康永对小S的女儿说:“我只是比你早到而已。我也会比你早走。我趁着比你早到的这些时间,提醒你一些人生不宜错过的事,以及另一些,最好是错过的事。”
而这也像极了苏紫与外婆的人生。
两年之后,再开张的素锦老板是苏紫。外婆去世的时候苏紫离开了江城,她知道外婆不想她看到自己离开,所以她走了。临走的时候她问外婆:“你要远行去哪儿?”
没有回答,所以这两年苏紫独自流浪,希望在某一个地方可以找到外婆的足迹。可是两年之后她还是回到了这里,因为行走的梦中外婆永远都是在江城的九溪,外婆很懒,她未曾远走。
看着头上的牌匾,齐兮道:“以后一三五是我的二四六是它的,周日均分。”
一旁拿着红丝带的苏胭道:“天哪,姐夫,你和一个铺子还吃醋!”
一旁的大苏先生学着苏紫的口气:“这不是吃醋,这在古书里叫执拗。”
众人的欢笑中,传承了几代的香铺重新开张。老板苏紫望着高高的牌匾,素锦是用时间和年华来见证传承的,即使生不同时却能相依相伴,那时候小有所靠,老有所依。
而以后,就像在那个远方的寺庙,苏紫跪拜诸神所祈求的一样:“外婆,如有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相依相伴,这次再不要分开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