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而已
接下来,艾珂向我展示了他的A计划。
“每个星期五下午的五点至七点,夏格非都会独自待在学校的琴房,这是我接近他的最好时机,不过……”
“不过怎么了?”
“我不能就这么走过去,然后傻乎乎地向他倾诉我对他的仰慕啊,那样夏格非准会以为我只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混混。”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自己写一首歌,去唱给他听。如果他欣赏,那他一定会想和我成为朋友,如果他不欣赏,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是什么损失。”
“好主意。”
“可是朱诺,我需要你的帮助。”艾珂忽然握住我的手,同时用一种婴孩般的无辜眼神望着我。
“什么?难道B计划是色诱?”
艾珂捏了捏我的鼻子,义正词言地说:“不准淘气,我已经写好了一首曲子,你来帮我填词。”
说完他抱起吉他,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上六根细长的弦,清澈的音符顿时如玻璃珠般泻了一地。他指尖的旋律倾吐着一种迷茫的坚决,宛如少年青涩的热情。我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在一张宽阔的白纸上写了涂,涂了又写,当艾珂将曲子弹到第十三遍的时候,我放下笔,把写好的词递给他。
他们说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他们说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而我却在一面打碎的镜子上
遇见了千百个轻轻微笑的你
他们说这个世界早已拒绝了爱情
他们说最漂亮的玫瑰会化为灰烬
而我却在一面打碎的镜子上
遇见了亿万个低声浅唱的你
他们说只要时间川流不息
轮回就不停
而我却在一面打碎的镜子上
遇见了一个完整的你
艾珂很认真地将歌词念了一遍,然后试着把它们加入歌中,弹唱一番之后,他抛出四个字:“天衣无缝。”
窗外的天空蓝得就像矢车菊的花瓣,艾珂的嗓音就像滑过花瓣的露珠,清澈饱满,动听极了。我们就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唱着自己的情歌,将自己的梦想装进了彩色的热气球里。
3
星期五下午五点整。艾珂来到了琴房门口,他的背上背着木吉他,左手边站着我。虚掩的房门关不住阵阵清新的钢琴声,夏格非坐在里面,穿着极简单的白衫黑裤。在学校里,他总是异常的低调。
我看着艾珂推开那扇白色木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再投掷到琴房洁净的地板上。面对不速之客,夏格非表情镇定,两个男生都是简约派。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之后,艾珂坐到铺满微红光线的地板上,轻轻弹唱,夏格非靠在窗边侧耳聆听,似乎企图在艾珂尚显青涩的嗓音中分辨出他早已熟透的热情。
“……而我却在一面打碎的镜子中,遇见了一个完整的你。”
当最后一串和弦在琴房里消失殆尽的时候,夏格非俯身将艾珂拉了起来,眼神里满满的全是赞赏。
“曲子写得漂亮,词呢?也是你写的?”夏格非问。
艾珂拉过躲在门后的我。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是她,朱诺,我的女朋友。”
“嗯,歌词还觉得有些生涩,不过和曲子挺搭的。”就在我挤出笑脸准备迎接表扬的时候,夏格非却如同一个挑三拣四的批评家,拒绝了我所有的热情。
“重男轻女。”走出教学楼,我嘀咕。
艾珂哈哈大笑两分钟,然后收起笑容,很认真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
随后一片金色的银杏叶和一个吻同时落在我的额头。
后来艾珂告诉我,从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就只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朱诺,另一半是夏格非。朱诺代表着爱情,夏格非代表着摇滚乐。
虽然他说他真的分不清哪一个更重要,但聪明的艾珂无形中压根没有给我吃醋的机会。我犯得着去跟一个男人吃醋?
再说那时我的生活也只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艾珂,另一半是功课。艾珂代表着青春期一切美好的幻想,功课代表着世界上一切邪恶而强大的力量。
就在艾珂忘情地投入于他的音乐世界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我用力读书,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在老师标榜的范围内。如果分数能够摆平一切的话,我就给他们高分。这样即使他们发现我和艾珂在谈恋爱,也只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的是。我的母亲并不这么认为。
当我和艾珂早恋的事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的反应就像一只被针扎了的气球,只差没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留下她愤怒的脚印。
“朱诺你听着,立刻去和他分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清洗一把红嘴的绿菠菜。
“如果现在有人勒令你和老爸离婚呢?”我对她蛮横而不合逻辑的要求给予重重一击。
“你和那小子能跟我们比?”她的怒火更盛。
“你们不过就多了张证儿而已。”
说完这句“极不负责任”的话之后。老妈彻底崩溃了,她立刻宣布取消我吃晚饭的权利,再取消两个月的零花钱,如果不是我那全校第一的成绩还在苦苦支撑着我的尊严,她恐怕会把我做女儿的资格也一并取消了。
然而趁她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偷偷溜出门,在楼下拐角处的长凳上逍遥地吃着艾珂给我送来的便当。
“所以说还是没有父母好。”艾珂托着腮帮子听我说完母亲的恶行后,给出这么一句评论。
“那谁给你零花钱用?你用什么换吉他?”
“他们会给我汇钱呀,傻子。”艾珂用指关节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于是赞同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便当。
4
那一年的平安夜,夏格非、艾珂和我在“蓝宝石”度过,外加一个长着一头轻盈卷发的黛西。
“她的头发好像蛋花汤里的紫菜。”艾珂俯下身,在我耳边低声说。
微寒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精昧,黛西涂着浓浓的烟熏妆,脖子和手腕上挂满了叮叮当当的骷髅头吊坠,整个人似乎在竭尽全力去诠释“朋克”二字的含义。她看上去和我们同龄,是一个妙趣横生的女孩。
当时我们四人围坐在一张圆形小木桌旁,黛西用铅笔在四张纸片上分别写下四个英文字母:L,I,V,E。
生存。
然后她轻轻调换了纸片的位置,单词瞬间变成了:E,V,I,L。
邪恶。
月亮般浑圆的吊灯下。黛西的头发散发着生动的紫光,她撇撇嘴:“真相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那一刻我们都觉得她酷毙了。
她是个很神秘的女孩,我们只知道她最近常常出现在“蓝宝石”,还有她喜欢将自己形容为一个不学无术、血管里流动的全是愤世嫉俗的人。
“你所坚持的东西就和酒精蒸发一样迅速。”在夏格非和艾珂离开之后,黛西把香槟倒在胳膊上,对我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两分钟后,夏格非和艾珂站到了舞台上,他们身边还站着一对皮肤雪白的双胞胎兄弟。四个人组成了“unicom”乐队,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演出。
“听夏格非说乐队名字是艾珂起的,用来纪念你和他的爱情?”黛西看着台上的四个男生,幽幽地问。
“Unicom不是独角兽的意思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问他口,我怎么知道。”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