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 长到嘴边

鲜艳的卡子和各种图案的方巾,本想带给我的,但觉着自己亲自来挑,特别是我这样的女孩子自己挑选会更好。因为那份挑选时的心情和气氛是带不回去的,想让我自己来感受一下。

霓霓今天说了好多话,也笑了。我应当感激霓霓,他连梦想和快乐都舍弃了,却始终惦念着我。尽管这已经不能再让我的心激荡不已,尽管有些东西缺失了。

霓霓又沉默了好久,他的心事太多,但幼小的心脏盛放不了那么重的心事。霓霓会生病的,我不能像个比他大的人那样摆出一副阅历无数的表情来告诫他,或是让他把故事说给我听。我不愿意逼迫他,我只能安静地陪着。

霓霓的母亲此时也许正在跳脚,她愤怒,因为霓霓跑了,没和她打一声招呼。她把霓霓当成玩偶了,把生活当成过家家了。她强迫霓霓踩着她圈画好的脚印向前走,霓霓不能反抗,霓霓的躯体先是被囚禁了,现在是灵魂思想。他的爸爸在家做不了主,所以无权释放他,甚至他爸爸的一切也是由霓霓的妈妈规划好的。

这个女人的爱太可怕了。

我们来到一条小河边,在此伫立了好久好久,风中飘起小雨,黄昏近乎要吞没了太阳。看着水中任意行动的鱼儿发呆,霓霓的嘴角含着笑,那么天真,就像稚嫩的孩子一样对大自然好奇与痴迷,他张大纯洁无辜的眼睛和耳朵,想要极大限度把它们收到自己体内,他爱它们。

我不想破坏这份美好,一切都太久违了。

我愿意把我们的爱情种在这里,这儿的气候也许适合它生长。

天色越来越暗,雨停了,我们的衣服全都湿了,可我们依然很快乐。棕红色的木质建筑物在红灯笼的映射下显得如此艳丽,游人们个个脸颊上充盈着喜悦,全都忘却了来之前的烦忧,这一瞬尽沉浸在这亦真亦幻的景致当中。我们爱上了这里,这美好的光景像胎记一样永远印在肌肤上。

我和霓霓在人群里穿梭,没有人在意我们脸上的表情,我们手牵手,咧着嘴笑,一直不停地向前走着。

我们走累了,找了一个稍微清静些的地方坐下。他亲吻我的额头,尽管没有微笑,我依旧心花怒放但却不曾表露,我只是说霓霓,为我涂指甲油吧。我从包里取出指甲油,霓霓喜欢我涂红色指甲,我让他帮我涂。他心甘情愿的模样让我回到了从前,我却莫名忧伤了,我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梦一醒,便又空空如也。

他给我涂指甲,我看着他的脸说,霓霓,我求你追回梦想吧。别这样了,我很难过。

霓霓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无意碰了一下我还没有完全干了的指甲,指甲油被蹭花了。他连声说着对不起,眼泪突然从我的眼睛里掉了出来。我的霓霓这是怎么了,让我觉得幸福和爱是如此遥远而不清晰的一件事情。我不希望他和我这么客气,这么小心翼翼。

我流着眼泪从包里找出纸,把那个花了的指甲用力擦拭干净,却留下红色的痕迹。

顾,我累了,太疲惫了。我厌倦了抵抗、挣扎的生活,是该妥协的时候了。我无法忍受这现实,可是我深知我母亲爱我,她太爱我了,你懂吗?

我恳求的眼神是很可怜的,像条离开水的鱼看着过路的人那样。我说,可是霓霓,你并不快乐,不是吗?

有时我们要靠直觉去做事,但这需要足够的勇气,顾,我如今已完全丧失了这种能力。

霓霓,我爱你,我不愿意让你活得不快乐,那样我也不会快乐。

我的母亲也很爱我,如果我那样了,她也不会快乐。顾,我知道我很残忍,你的心是可以修复的,你是那么豁达的女子。但我的母亲不是,她会悲痛死的。还有,一个人的热血在经历了许多之后是会渐渐冷却的。梦想需要源源不断的激情,可是对于倦了的人来说这一切都太过奢侈。

我说我也希望自己是那种大度的女子。

指甲油干了。我们起身,穿过悠长的小巷,我假装忘记悲伤,微笑着再一次走向喧闹的人群。

记得我们从前来过这儿,那时候的霓霓是个开朗的男孩子。他会对所有和音乐有关的事物怦然心动,他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少数民族,有好多都是能歌善舞的,当地还有一些我们未曾见过的乐器。这里活动不少,霓霓加入过他们。记得有一次,霓霓学唱了一首当地的情歌,然后站在台子上唱给我听。别人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唱这首歌,却未承想过他就唱给台下的我,我暗自得意。那一刻,我看到一束巨大的光明在前方闪烁,我是幸福的。

霓霓买给我各种小吃,他看我吃东西的时候一副很知足的表情,这知足里也掺入了其余的东西。无比亲近的距离,我却开始对霓霓产生了怀恋,因为我知道他终将离去。

当你的知音开始让你觉得再也读不懂且走不进他的心的时候,那将是世间莫大的孤独。

05

霓霓的妈妈气病了,她还差一点报警,霓霓爸爸阻止了。因为他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他也觉得霓霓该去散散心了,所以没有把我们的计划告诉霓霓妈妈。我笑,霓霓爸爸在我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违背他妻子的意愿。也许,他也和我一样不愿意看到霓霓没有梦想时的晦暗样子。

我去了医院,趁他妈妈睡觉的当儿,带了些水果进去。和霓霓爸爸打了声招呼,见她没有醒来就匆匆离开了。不过后来,她找过我。霓霓的妈妈在学校门口截住我,告诉我离霓霓远点,否则会找我的父母谈话。我迷茫地看着她讲话,看着她离去,我很为难。我没有告诉霓霓这件事情,我试图开始和霓霓保持距离。

我给我的小金鱼喂了食物,它们好像吃饱了。然后我去找了由页。由页是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她是个喜欢说教的朋友,时常对我唠叨,我现在也许需要这样的唠叨。

我把一切说给由页听,今天她很反常,没有过多的语言,她握住我的手冲我微笑。由页的酒窝特别好看,那些暗恋过由页的男孩子们也都这么说过。

由页说,一切都飘起来了,一切都是假的,会尘埃落定的。

我担心我会摔得很疼。

别担忧,我会在下边接着你。

我们彼此明白这话语中的含义,沉默的对峙过后,我们两个扑哧一声笑了。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道了别。

坐在书店的椅子上,我找了艾米莉的诗来读,直到读到那首关于青苔的诗时,我停滞下来。每诵读一遍霓霓的样子便在我脑海中加深一点,我取出装在口袋里的笔,把诗歌写在手心里。

一串好看的字符躺在我的手掌心里,它们闪闪发光,就像钻石一样好看。大抵是因我此时的心境同它主人创作它的时候一样了。

我抬起头,看着这里每一个人的表情,猜测着他们经历过的事情。

那个坐在红色椅子上的少女,她看着一本关乎爱情的故事书,是那样专注,根本没有发现一双眼睛正在揣测着她的心思。也许她暗恋一个男孩子,她渴求自己可以从书中寻觅到那种爱情的快乐,把自己和那个男孩子想象成主人公。站在书架后面的那个中年妇女,手里是一本如何做菜的书。她定是在为她那正在读高中的孩子的早餐而发愁,她想要给她的孩子补充足够的营养,并且让饭菜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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