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爱
“颜悦珊”三个字,让我和顾听格同时呆住。
顾听格这样解释他的失态:“巧合而已,我从前认识一个女生,和你同名同姓。”
他认识的那个女生现在就在这里,七年之前的我,用的名字就叫颜悦珊。
我彻底抛弃了那个名字,也彻底抛弃了那一段过去。
顾昕格看了看我,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一个代号而已,我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和面前的这位颜悦珊,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关联。
颜悦珊笑道:“是吗,真是太巧了。”
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电话那端似乎是一个男声,而且不知是不是第六感的缘故,我总觉得颜悦珊的声音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默默地看了看顾听格。同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姑娘应该也是有夫之妇,看来你的寻爱之路还是一如既往地任重道远。
颜悦珊此时正在和电话那边的人商量着什么:“我知道你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个小项目做得很好,但公司一些指定流程还是需要成员协作的……对,我现在在科技楼……好的,我等你过来。”
颜悦珊说马上要到的那个人是编程高手,代码那一块完全不用担心,现在需要我们做的,仅仅是一些难度不大的旁枝末节。
正说着,颜悦珊朝门口招了招手:“倪子奕!”一边转头向我们介绍,“这位,计算机系高才生,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哎,你们要去哪里?”
我的脑子不够使是应该的,顾听格居然也会脑筋短路,拉着我就往门口逃。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逃跑是心虚的表现,最恰当的举动应该是优雅地死不认账。你是XXX P马?不好意思,不认识,没听过,谢谢,再见。
我的手在背后被人抓住。他抓得太紧,以至于我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倪子奕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缓缓吐出三个字:“颜悦珊?”
我把手用力往后一缩:“我是童安,你认错人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珊珊。”他依然像七年前那样执拗得可怕,我盯着那双清澈安静的眸子,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抱歉,你真的认错了。”
七年之前你对我说,你会永远喜欢颜悦珊。这七年我消失在你的生命中,而再见你时,你身边的女孩也叫颜悦珊。这代表着什么,我不敢去想。
我只知道,重逢意味着灾难,我们最好的结局,是永不再见。
而颜悦珊的脸色已经变了。
“她就是你所说的颜悦珊?”她问的是倪子奕。
我一边得考虑逃开倪子奕的方法,又得防备颜悦珊突如其来的敌意,还要努力抑制自己心里强涌上来的悲哀。程序运行太多,所以只能死机。
这该死的尴尬的静谧似乎持续了半
倪子奕突然放开了手,眉眼一瞬间变得冰凉:“我的确看错了,因为我的珊珊,早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十一岁时我的父母离异。之后母亲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父亲留给她的钱足够多,她并不需要出门工作,便常常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后来我才知道她有严重的抑郁症。
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自杀。
某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同她道早安的时候,发现她的床头散着几个药
我记得我当时没有哭。也没有呆掉,而且我还很冷静地拿起药盒看了看,氯丙咪嗪,她吃了三盒。
然后我拨了个电话给舅舅。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脑海中的那一段记忆完全空白,唯一记住的,就是从那时起,顾听格一直在我身边。
顾昕格是舅舅的儿子,和我同龄,有些我不会对家长说的事,我会对他说。
再之后我也病了。他们说,我得了
我被送进了疗养院。顾听格也陪着
父亲担心我的病情。每周都过来看我一次,还经常向主治医师询问我的状况。
林医生是A市最好的心理医生,她很漂亮,皮肤白暂,身材窈窕,说话也很温和,疗养院的护士都很喜欢她。
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因为我总是被她道着吃一些很苦的药。每天还得做运动,听音乐,还有很多无聊的康复治疗。
这里的环境很美,可在我看来却似
疗养院后山有一片很大的森林,我遇见倪子奕的时候,他正和林医生一起散步。
林医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那样温暖的笑容,母亲也曾有过,只是在父亲离开我们之后,就彻底消失掉了。
父亲害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管现在他对我的好是出于关心或是补偿,我都不会原谅他。
十三岁的倪子奕继承了林医生漂亮水灵的容貌,大眼睛,长睫毛,只是他本该灵动的眼睛却始终是黯淡的,据说他的眼病是遗传,他的生父酗酒如命,失明之后还经常拄着拐杖去家附近的酒馆,最终在一个雨天死干车祸。
而他的病近几年也越发严重,几乎完全看不到东西。如果再等不到合适的角膜,此后也不会再有复明的可能。多年之后的我查过,那种病叫做“ReS-Buckar氏浅层角膜营养不良”,疼痛周期性发作,伴随结膜充血、复发性角膜糜烂和角膜渐进性混浊。
冷冰冰的医学名词没有任何情感,可是你一定很难受吧。
可是倪子奕微笑着对我说:“你看,今天的阳光真美。”
那一刹那,我只觉得世间的所有美好都落在他干净无瑕的眼睛里。
我想,你一定不会知道,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意味着什么。
信赖,在乎与最初的爱。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狂躁,把房间里的东西摔的摔砸的砸,就连顾昕格都劝阻不了我。
我被注射了镇静剂之后,被惩罚关禁闭。我听见锁重重落下的声音,突然间觉得恐惧。
由于我的情绪不稳,护士每隔一段时间进来看看我的状况。夜里我正躺在床上睡不着,忽然窗边出现一张脸。
我先是惊喜,后来看清不是倪子奕,便嘟着嘴问顾听格有何贵干。顾听格把身后那个人拉出来,倪子奕扶着窗沿,微笑着问我,要不要出来玩?
这实在是很冒险很刺激的行动。顾听格偷来了房间的钥匙,半夜三更,一行三人偷偷摸摸溜到森林里看流星雨。那场面实在太过美好,让我多年之后想起,都要忍不住想要微笑。
那天,我抱着倪子奕的肩膀,放声大哭。世界太不公平,那么多人过着完美无缺的生活,它却连唯一爱我的那个人都要夺去。
可老天补偿了我,当我听说倪子奕终于等到了捐献的角膜,再一次激动落泪。
明天倪子奕就要动身前往医院,做术前准备工作。我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我会等在手术室门口,我要让他复明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我想这样的话,他就永远忘不掉我了吧?
而倪子奕微笑着,趁顾听格跑来跑去拍照的时候,偷偷握住我的手说,我永远都喜欢姗姗。
他的手握得那样紧,就像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一样。
第二天,倪子奕坐上了专门为他准备的车,我突然发现除了林医生外,父亲也在前前后后地忙碌着。然后我就得到了父亲将要娶林医生的消息。
等倪子奕的眼睛一好,他们就举行婚礼。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瞒着我。
捐献角膜的人少之又少,倪子奕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