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游戏
诺可回寝室后发现湘子依然铁青着脸,于是自动绕行,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但是她满腔春情需要发泄,于是在QQ上兴致盎然地对土豆一阵骚扰。
“我遇上了真命天子啦!”
“你是花痴病犯了,那‘克劳德’真倒霉,躺着也中枪。”
土豆是诺可在魔兽世界里的玩伴,练了数个小号当诺可的三陪,陪练级陪副本陪战场,下了游戏私底聊天也相当频繁,经常被公会揶揄为一对璧人。诺可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土豆在QQ上聊天的对话,她把键盘噼噼啪啪地敲击得快要散架,诉说着自己命中注定薄情缘,就连看小说喜欢的男主每次都没好结果,“你知道吗,我看《AA》,他被活埋了,看《BB》,他被分尸了,看《CC》,他魂飞魄散了,看《DD》,他肺结核身亡了,看《EE》,他被乱刀砍死了,看《FF》,作者让他去乡下种地了,好不容易有一部小说男主到最后没死……结果……他原来是个太监!”
“……节哀。”
“现实里就更不指望啦。我是学软件工程的,人家都说学土木的男生是又土又木,那学软件的男生……你懂的。”
“我就是那学软件的男生。”
【叁】
诺可的第三条特质,那就是男性交往恐惧症。作为一个从小过着扎堆女生活,又是个沉迷漫画和游戏的死宅,她平时问同班男生问题都要鼓足勇气纠结酝酿半天。三座大山三管齐下,想不单身也难。
光阴飞逝,不知不觉间,距离诺可第一次遇见克劳德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期末考试的硝烟散去,寒假悄然而至。诺可和湘子都镇守在学校,一个报了学校附近的新东方托福班,一个去学校附近的IT公司实习。诺可对克劳德的单相思失去了实体,好在她有无限妄想的能力,能将帅哥套上保鲜膜,生龙活虎地存放在自己脑海的冰箱里。
一天她午睡中又梦见了克劳德,空气中细微的尘埃轻悠悠地浮动,男生的声音沉稳温和,“你愿意一路陪我打怪练级刷BOSS,直到游戏结束吗?”
诺可春波荡漾地点了点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鼻血满面。
醒来时看见湘子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诺可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梗着脖子回应,“我可没做春梦……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有了课业的压力,诺可满心扑在了游戏上,与土豆的网上聊天也越来越热乎,一度整天黏在一起。根据诺可女人的直觉,土豆是个实打实的宅男,打游戏看动漫,还爱做模型,每次都是自己带着口罩亲自喷漆上色,拿电脑当女朋友。诺可一度以为土豆长得像电车男,最不济也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瘦瘦的样子,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
新东方托福开课的第一天,诺可见到了土豆本尊。
前一天晚上土豆告诉诺可自己也报了这个班,根据座位号,应该是在第六排,未了还加上一句:“一直没告诉你,咱们同校,其实还见过面。”电光火石间,一张脸浮现在诺可的眼前,不祥的预感。
后来诺可果然在教室里看见了之前在图书馆遇到的胖男生,那时他就觉得他长得像土豆,现在一看,更像了。既同校,又见过面,还坐第六排,几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事实呼之欲出。
诺可口吻涩涩的,几欲呜咽,“……是你啊。”
胖男生见她眼泛泪光,一幅含情脉脉的样子,不由得酥了骨头,“……是我呀。”
诺可的男性交往恐惧症发作,一时说不出任何话。众人只见在开着暖气的教室里,男生与女生深情款款地对望,目光辗转深邃,缠绵悱恻,秋波荡漾。一副眷恋不舍,如胶似漆,情比金坚,恨不能执子之手,将子拖走,比翼双飞,游戏人间。
背景音乐在众人心中响起——
“你是羔羊,我是狼,缠缠绵绵,到天涯……”
新东方老师总爱在课上讲一些冷笑话,上完一个小时的课程,他开始形神兼备地在讲台上讲故事:“小花最近胃口不好,饭只能吃下半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目猥琐的中年老男人走了进来!”众人听得屏息凝神,说时迟那时快,教室的门如同应景般当真嘭的一声打开了,几十双目光刷刷扫射过去,只见一金发男生戴着大号的耳机,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着口袋慢步走入,当他发现整个教室的人带着怪异的表情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纳闷。
诺可揉了揉眼睛,全身的血液刹那间沸腾了,如同七旬老母遇到年少时被人拐去做压寨老公的亲生儿子。
OH MY LADYGAGA!克劳德!
我朝思暮想的克劳德啊!
她瞬时满血原地复活,从见到土豆真面目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激动得差点将讲义揉成两个花球蹦上前去跳夏威夷草裙舞。
欢快的假期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自从教室相认后,诺可就没和土豆多说过话,她坐在靠窗的第三排,离他的位置很远。土豆本人和网上的感觉不太相符,似乎相当的腼腆害羞,少了层屏幕的掩护,连相见打招呼都有些尴尬。回到寝室打开QQ,诺可又与土豆畅谈无阻,也许这就是网络的魅力。
听完了诺可内心澎湃的相思之情,土豆慢悠悠地回道,“你说的那个‘克劳德’就是他啊?他就坐我旁边。”
“真的!你说,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你想怎样?”
“你帮不帮我?”
“……”
【肆】
之前没有说明,土豆的网名并不叫土豆,是诺可见了他本尊后取的,以至于根深蒂固,一时难以修改。
“你太刻薄了!居然说人家长得像土豆!”湘子看着诺可手机里偷拍的土豆照片,鄙视地扫了她一眼,随后认真地端详许久,“……我觉得像糕团啊!还是赤豆糕!”
诺可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到她脸上。
湘子向来认为诺可除了为她妈蒙羞外无其他建树,但是一年来的姐妹情谊如青苔般爬满了她的小心脏,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诺可不要轻涉泥潭,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及时关闸防洪流,“你对他也没有多少了解吧?会不会太不切实际了?说不定他就是外表不错,内里一团渣。”
诺可气得跳脚,“我是外貌协会会员吗?我是见色起意的人吗?”
湘子回答得斩钉截铁,“是。”
诺可一直坚信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虽然自己受着传统教育长大,并没有大胆到女追男,但是因为被吸引而想去认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生活两点一线,接触的圈子那么狭小,来来去去就这些人,总不能白白等着缘分来到自己身边吧,那要等到猴年马月。生活不是小说,随便走路就能被校草骑车撞倒,躲个雨就能两人在屋檐下厮守到天亮。
不过诺可骨子里还是保守的人,用着最安全的方法——网络攻击,让土豆打前锋。
在往后的日子里,诺可白天上课像所有处于暗恋期的小女生一样,甜蜜又酸涩地偷看克劳德的一张张剪影:他总是随身带着电脑,远远看去似乎在编程,敲击键盘的手指纤长;有时会在课上睡死过去,用书本盖住脑袋;听到老师的爆笑笑话只是嘴角微微一扬,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更多的时候,是撑着头望着窗外发呆。诺可晚上下课后宅回寝室边刷小怪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土豆聊天,将白天收集的点点滴滴如幻灯片般在脑海回放,幸福感油然而生。
屏幕上弹出了土豆最新的消息。
“喂,我今天帮你问了,他没QQ,这个是他的MSN。”
“诶?那我该什么写请求添加好友的留言呢?”
“说是一个托福班的,想认识?”
“一个班的人那么多呢,就找他……很奇怪吧……”
“不知道,我没追过男人。”
“那你追过多少女生?”
“我也没有。没有谈得来的。”
“咦?我不是吗?”
“……你想干嘛?我好害怕……”
“滚!”
第二天回家,系统提醒,克劳德拒绝了诺可的添加好友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