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歌

给黎若年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贺夕展事件的三天之后,听到我的声音,电话那边的黎若年愣了好久才到:“叶天晴……”

“对,是你天晴姐。下面的话听好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第二次……”

还没等我说完,黎若年就道:“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你在家吧,我给你送饭去,我天天给你送,你都不开门,你吃什么?”

深呼了一口气,我依旧臭屁的和电话那边的黎若年道:“就说秀色可餐,但是姐不喜欢不穿裤子的你。”

没听黎若年的咆哮,我挂了电话,满脑子都是黎若年在草地上醒过来的时候那满脸通红的样子。初来九溪的那段日子,因为楚先生的死,和“杀了贺夕展”,我没有一丝一毫求生的欲望,除了哭,就只是对着空荡荡的窗外发呆,那时候抢救我的医生说我营养不良还有疲劳过度,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在我的心病,医生说我没有求生的欲望,所以黎若年怕我会死,在我住院的那段日子,每天下课都会去医院看我,问我吃什么,缺什么。只是不管那时候的他多细心,我都没有在活下去的勇气,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我离开浅川半个月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有关楚先生涉嫌巨额经济诈骗的新闻,那时候的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完了,我努力了半天终究没有给楚先生留下最后的自尊。

那个下午,没有一切希望的我一个人走到了医院的人工湖边,那时候的黎若年才下课,在病房找不到我,就四处问护士,知道有人在人工湖边见过我,他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过去,那时候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我死,所以奔来救我的他,根本没发现还没有跳湖的我,就先自己跳了下去。原本是去救我的黎若年,跳湖后才想起自己不会水。在岸边的我看着在水里挣扎的的黎若年,在楚先生离开之后第一次笑了起来,笑到哭。

那天被我救上岸的黎若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抢救的医生扒光,只是毫无知觉的他却在看到我的时候,一边咳嗽着湖水一边拉着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候起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为自己,也要为已经死掉的楚先生,还有这个萍水相逢,却会为我舍命的少年。

那之后,黎若年打着对我负责到底的旗号,为什么都没有的我找房子,联系七大姑八大姨给我找工作,让流浪在外的我第一次有了安定踏实的感觉,也因为那样的安逸留在了九溪。

黎若年来的时候,满脸胡子,一身衣服还是三天前我去见贺夕展的时候穿的,见我开门,他一脸愧疚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也不想离开。

站在门口,拿着瓜子的我看着门口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的黎若年道:“什么个情况,我就三天没见你,你就颓废成这个样子,说是那小妖精迷惑的,姐姐给你出气去。”

听我这么说,低着头的黎若年憋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撇了撇嘴,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姐一直以为你是我的革命战友,但是最后才发觉你十分有蒲志高的潜质。”

那个下午,在我的连挖带损下,黎若年才道出为什么会带贺夕展来见我。黎若年的故事里,我逃工那天,他就见过贺夕展,只是作为一个只认识孔子还有爱因斯坦这样的学术名人的书呆子,他并没认出贺夕展是明星,所以很古道热肠的带贺夕展去了我发放免费香皂的购物街。

原本他是要跟着贺夕展一起去找我的,却在半路去了冰激凌店,后来就是贺夕展追我到迪吧,我又打电话给黎若年求救。为了让我回去,又知道以我的臭脾气绝对不会屈服,所以贺夕展最先找了黎若年,说了希望想通过他见我的时候。黎若年回想起了我们初见时候的一切,谁说工科男就没脑子,你是不知道黎若年的推理玩的多好,把贺夕展出现之后的一切都做了总结,发现我的出现,和这个男孩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他点头答应了贺夕展的请求,听到这,吃着薯片的我道:“那他要是个人贩子,你也给姐姐送回去,你有没有脑子。”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发了好几天烧,一直念的都是贺夕展什么的,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是因为这男孩才出现在九溪的,我以为你是失恋了,会很快离开,只是没想到你会留下整整三年。”

听着黎若年的话,我依旧漫不经心的吃着薯片,只是心却和之许久之前不一样了。这三年,遗忘着过去的我,我生活在黎若年的关怀下,榨取这他一切的资源,而他就这么乐意的为我服务,以抚慰我受伤的心,我却连一个基本的承诺都没有给过他。其实我明白,他喜欢我,之所以不说,是怕我离开的时候,因为他而放不下,不能走的干干脆脆。他答应要贺夕展和我见面,也不是那些他所谓的蹩脚的推理,只是觉得那是我该离开他,和这个来寻找我的男孩离开的时候了。

看着黎若年缩在沙发上的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我道:“黎若年,要是我跟着贺夕展走了,你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笑,那个从没反驳过我,一直在我的镇压下活了三年的黎若年说:“那我也乐意。”

有人说,最伟大的爱情,不是生离死别,不是情意绵绵,而是所谓的放手和成全。而对我来说,那些曾经早已成了过去,我想天上的楚先生在天有灵,他一希望我平淡快乐的活着,而不是带着仇恨和报复的心,在那个我已经没有勇气去爱的人的身上浪费年华。

Six

贺夕展在九溪的歌迷见面会开始的前一天我们见了最后一面,依旧是那个小咖啡店里,这次并没有黎若年的和稀泥,贺夕展要我来,我就来了。我想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真正的结束,才能开始彼此的新生活,所以最后一面,即使心疼也要去见。

喝着杯子里喝不出任何味道的焦糖玛奇朵,把档案夹放在桌上的贺夕展淡淡的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楚叔叔去世的所有真相,你敢看吗?”

我以为再见,他依旧是为了让我回去而来,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开场。望着那个蓝色的档案夹,我不敢拿,也不敢看,如果楚先生的死真的有着所谓的内幕,我又要如何面对我自己。没有说话,就这么低着头,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时候因为楚先生的死,只会哭的女孩。如今的我懂得太多,也知道当年的报复是多么的幼稚。

见我不说话,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贺夕展道:“我以为我带着那个所谓的真相来,你就会回来,可是我觉得对现在的你来说,那个真相远远没有这样的安逸重要。”

依旧没有说话,空荡荡的小咖啡店里寂静的甚至连喘息都听得清楚。

那个下午,三年未见的两个人难得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却也在面对彼此的时候发觉,三年时光,让长大的我们变得那么陌生。几乎无话可说。

下午四点来接我的黎若年站在玻璃窗外等我的时候,看着窗外黎若年规规矩矩的样子,像是释然一样贺夕展淡淡一笑道:“你喜欢他什么?”

在一起十八年,所以他轻易就猜透了我的内心,看着窗外从外面巴望着里面的情况的黎若年我道:“我第一次想死的时候,是不会水的他跳湖救的我,我臭脾气和酒吧里要和我拼酒的混混对骂的时候,是他为我挡下了混混的酒瓶。这三年,在我饿了的时候他永远是第一时间给我送饭的,在我没钱的时候也是他求着各路的亲戚给我找工作。贺夕展,他虽然没有你帅,也没有你的才华没你有钱,更没有我们共同经历的那是八年。但这三年,他真的给了我一段不一样的人生,让逃离浅川的我带着幸福,与他给的那种小心翼翼活了下来。”

没有说话,面前的贺夕展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眸子里的光,更看不出,被我伤害的他,依旧带着那种爱等我回去。

看着贺夕展淡漠的侧脸,我想或许这是最后一面,就把曾经我所知道的事情,我捅出的那一刀都说明白,哪怕是我错了,我也想让他知道,当初捅出的那一刀并不是为了他。说道楚先生是被贺家害死,说道他们甚至在楚先生的死后都没有给他一个尊严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贺夕展沙哑的吼道:“楚梓墨,三年,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还想不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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