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阑珊

之时就是你被册封为太子之日。

凌树不解地问道。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也被刺杀了。

太子也被刺杀了。他在自己的寝宫里,被人用宝剑斩下了头颅。这样也就意味着,不论是何人所为,凌树都会被毫无悬念地立为太子。皇上本就有此意,也许他已经认定是凌树母子幕后指使,但事已至此,也已经默许了。

正当别人正为了册封大典忙碌不已之时。只有凌树在将军府里坐立难安。他知道此事另有其人。他一直躲在暗处,又会在何时再一次出手呢?我是否已经深陷危险?自己又将面对什么呢?

而旁人对我的态度。也由最初的不屑与蔑视变成了畏惧。我已经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几乎宫廷中人人都在传播着这一奇闻。二皇子殿下在南征时遇见一名女子,当下就一见倾心,之后力排众议执意要娶我为妻。后来又传到民间,让上京星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满是羡慕与神往。

只是所有人都回避了一个事实。他们将要俯首膜拜的太子妃,是宋人。就连我自己,也避而不谈。

我每日都在将军府内的花园中行走,除了身边的侍女与侍卫,再不曾见过其他的人。于是流言把我说成是一名面若桃李惊世无双的女子,一笑倾城,凌树把这些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给一棵从南方移栽过来的凤凰花浇水。我笑而不语,凌树轻抚我及腰的长发说,这些溢美之词怕也不足以形容你的美貌。更何况,你的举止与姿态、是何等的优雅,等将来做了皇后,一定是母仪天下。

我仍然只是笑。我本是宋国公主,现在即将是金国的太子妃。命运转了又转,却也不曾亏待我。

每月的初五,我都会去上京的城隍庙中进香许愿,在佛像前跪下,求取一支卦签。然后进一侧的小屋,让僧人细细说给我听。

腊月初五。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求签。也许在下个月之后,我就可以到皇家的寺院里礼佛算卦。彻底成为那一只绣在屏风上的金丝鸟,死,也只能死在屏风上。

那日从城隍庙回来,凌树扶住我的双肩问我,是不是又是上上签?写着大吉大利,诸事顺利?

我摇摇头,对他说,凌树,我求的是姻缘。

哦。那就一定是终成眷属,长相厮守了。

我的脸色因着三九的寒气而苍白如纸,我看着凌树的那张让我觉得无限温柔又无限惆怅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抽到了下下签。佛说我们千般流转,一世孽缘。

凌树也愣住了。他先是静下心来安慰我。然后说那种庸僧骗人的伎俩你压根就不要听信。等过了册封大典,我带你到皇家寺院里求签!我会让你怎么抽都是上上签。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我虚弱地点头微笑。手心里满是汗水。不知因为什么紧张,一用力,啪的一声脆响。那支签,断了。

果然还是出事了。那刺客。本就不是将军府或是阴德宫派出的人。他杀了太子与太子妃。也未必会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就此收手。

册封大典被推迟了,也许就不用再举行了。摆在我们眼前的局面是,也许应该一步到位,直接登基。

因为,金国的皇帝,连同凌树的生母明德皇后。在册封立储的前一天晚上,都被刺杀了。借着幽幽闪烁的烛光,两支和箭破窗而入。瞬间剂穿了他们的心脏。侍卫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两支箭同时命中,皇上与皇后甚至连心脏被刺穿撕裂的疼痛都来不及感受一秒,惨叫在喉间尚未喊出,就已经驾崩了。这样出神入化的箭术,就算是李广在世,也不足以平分秋色。

凌树一早穿好了祭礼的华服准备出发,却等来了这个消息。那份震惊是无法描述的。他从最初的不相信再到发狂一样地夺门而出。我始终都果坐在座位上,表情木然,一言不发。

一夜之间,凌树失去了父母,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如同我一样,今生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永远无法再次触及。

金国也真的乱了,朝野上下狼烟四起。原来这棵看似根深蒂固的大树也和宋国一棒千疮百孔,一阵大风过后,它所有的危机统统暴露无遗,摧枯拉朽一般轰然倒塌。先是太子的党羽造反。紧接着亲王也开始暴乱。当信使来将军府通报金国在前线的进攻已经全部停止,正在紧急回撤的时候。我突然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看待这一切。我是来人,我的放国得到了片刻的宁静,我的多民们可以不再经受战争的杀戮与颠沛,而我所挚爱的男子却为此承受着巨大的苦难与折磨。真正的和平,如此遥不可及。

凌树的指挥才能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还有他的那两万亲兵不可小觑的战斗力。他平息了所有的叛乱,最然自己也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

那年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风雪凄厉,呼啸着刮过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呜咽着像是那些在宫廷斗争中丧命的亡魂们在哭诉。大雷下了三天三夜,漫天飞舞着却又寂静无声。掩盖了青石地面上所有的血迹。凌树神情涣散疲惫不堪地走在通往大殿的路上,他拉着我的手说。伊洛,这座皇宫已经空了。以后,我就只剩下你了。

二月,凌树登基。大婚仪式也同时草草举行。我们坐在空旷的朝堂上听见众臣叩拜山呼万岁,心里只是感到一阵阵寒冷的空虚。我是一个宋人,今日却成了金国的皇后。

殿外的大雪依然在下,天地苍茫寂寥。我们都不曾知道,当我们位及人伦以为一切都已平息的时候,那份最大的威胁却已经在前方视线模糊的雪中埋伏妥当,开始伺机而动。

我戴着金翅凤冠穿着八宝琉璃袍站在皇宫的望天楼上。手掌被凌树暖着也还是觉得冷。这一个月以来。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像是北方冬天的土地,贫瘠而荒芜。我们看着远方阴霾的天空,凌树说。伊洛,皇后这个位置我还能让你坐多久?

在凌树平定了叛乱登基之后,整个金国有废待兴,国力衰退。驻守在东北盛京的九皇叔眼看京城里血光四起,凌树与其余叛党两败俱伤。而皇位落入他人之手。他起兵南下,凌树的部队已经难以抵挡。一再溃败。而如今。叛军兵临城下,上京四面楚歌,已经岌岌可危。

我握紧凌树冰凉的手掌。这些天他如同老了十岁。脸上自信而又桀骜的笑容早已难以看见,眼中难掩的神采也不知去向了何处。如果说这一连串血雨腥风的酸楚变故成就了我这个皇后,那么也带走了那个神采奕奕风度翩翩的少年将军。凌树的精神已经崩溃。已经被战乱摧毁。

我像抱紧一个孩子一样地抱紧他。我说,凌树,皇后这个位置。我一点也不在乎,从来也就没有在乎过。我只是希望,身边能够一直有你,其余怎样就随它去吧。只要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如果今天的局势已经难以回去。那么我们就走,去更北的大漠草原,做一对牧民。从此不理尘世,终老一生。你说好不好?如果那一刻,我依然在你的身边。

我又去了城隍庙。依旧是姻缘,而这次,却是下下签中最凶险的那一根。佛说。大梦终醒,血光之灾。

而我却对凌树说,是一根上上签。消灾避祸,平安逃离。

那天夜晚,是宫灯燃尽,蜡烛即将熄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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