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泪
文/米安晨
写手创作谈
我是爱幻想的双鱼座，典型的唯心主义者。喜欢中国风，山海经。那些由来已久的神秘图腾，那些存活于上古传说中的美丽瑞兽，我想把她们全部带进我的梦境里，然后变成一个个好看的故事，用美丽的句段描述出来。于是我写朱雀，写麒麟，写玄武……
此次的《狻猊泪》，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故事，忧伤，或许还有些晦涩。然而在《狻猊泪》的背后，是我自己对喜欢的佛教文化一种感性的思考理解，从而杜撰出的故事。
《狻猊泪》里，掺杂了我对宗教与信仰的暗示，这是一个除去阅读以外更有趣的尝试，我想通过文字，让别人更好地了解我，和我做朋友，所以我尝试了运用一些暗示，或者隐喻。比如：狻猊本来就是佛的坐骑，而曼珠沙华，亦是佛经中提到的圣物。
所以，希望大家能够喜欢《狻猊泪》，喜欢我的故事，在故事里发现我更多的内心秘密，我期待着大家带着挖掘出的秘密来和我做朋友，我相信那将是一次妙不可言的心理之旅和快乐尝试。
曼珠沙华，东夷鲙冀山红叶树的种子。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彼岸花开在彼岸期间。
鲙冀山深处，有兽矣，名曰“狻猊”，乃上古瑞兽之一。狻猊喜流泪，泪水若沾染曼珠沙华，即可化为五彩祥云，助有缘之人超凡涅槃。
——无名氏
《杜撰山岳编》
【壹】
在焰罹城的皇宫后花园尽头，有一条崎岖的小径。沿路而上就可以进入一片由无数高大斑驳的红叶树组成的红叶林，鲙冀山在红叶树的簇拥下显得恢宏无比。传说在鲙冀山的深处，居住着神秘的冀人，他们是东夷远古神族的后裔，是焰罹城的守护者。
在冀人族居住的地方，有一百零八棵存活了一千年的巨大红叶林组成的结界，结界里有黑色玄武石砌成的祭坛，祭坛底下封印着被冀人族世代膜拜的神兽狻猊。那是在远古灭神之战中东夷仅存活下来的神兽，然而在那场持续百年的战役中，即使是狻猊这样的神兽，也由于消耗了巨大的能量，不得不在结界里沉睡，等待力量的恢复。
因为神兽狻猊沉睡于此，鲙冀山下的红叶树经过多年的浸薰，也变得充满了灵力。冀人族的很多孩子经常将红叶树落下的粉红花蕊填满肚兜，因为焰罹城里那些信奉神兽狻猊的贵族妇人早守候在城门口拿食物与物品与他们交换。焰罹城的女子喜欢红叶树的花蕊，她们把这些暧昧的粉红称作曼珠沙华，她们坚持认为曼珠沙华具有接引之力，可以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并得到神兽狻猊的庇护。
鲙冀山里的第一株红叶树就是我的祖先种下的。我那位先祖有着东夷神族特有的绿眼鹰鼻和卷曲胡须，很受冀人族爱戴。那时偃月河两岸光秃秃的，似乎那河水也将被烈阳烘烤的日益干涸，没有一棵树，据说树都在一万里地之外的东夷之地生长着。
有一年春天，我的祖先带着族里的几个勇士徒步去了万里之外的陆离岛，在岛上发现了红叶树。树当时正开着花，粉色的花蕊缤纷而下，一会儿便掩盖了地面。它层层叠叠，气韵非凡，如一片莽莽苍苍的粉红色波浪鼓荡着陆离岛，鼓荡着众人颤抖的心。
他们在月光茫茫的时候，偷挖了陆离岛上的那棵有丛生叶子的红叶树，然后几个人轮流扛着树，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跋山涉水终于潜回了焰罹城。然后将那棵红叶树植在了鲙冀山下的偃月河畔。
后来，鲙冀山下的偃月河流域到处长出红叶树，多年后便连成了一片，形成了现在的红叶林。不知道当年那棵来自陆离岛的红叶树还在不在，也许它早让雷电击倒了，也许它就是红叶林深处传说中的封印神兽狻猊的那些用来组成结界的一百零八棵千年红叶树中的其中一棵呢。
这些传说故事，都是在我幼年时，年逾古稀的老族长讲述给我听的。老族长向我讲这些的时候，脸上是落日的殷红。
【贰】
红叶树在夏末秋初之际会浩浩荡荡地飘落起曼珠沙华，那些生生相错的花儿以各种不同的姿势一起奔向盛大的死亡。
虽说冀人族孩子可以肆意收集红叶树的花朵，但世世代代生活在偃月河畔的他们是很排外的，他们不准焰罹城以外的人走进红叶林，更不允许生人偷偷采集曼珠沙华。盗窃者被抓后，会被族里的勇士押进红叶林深处，将其捆绑在祭坛之上，全身涂满蜜糖，引来无数的虫蚁撕咬他的躯体，当盗窃者奄奄一息时，再把他扔进偃月河。
每当处决盗窃者时，我和族里许多男孩一样，缩在大人的腋窝下，露出双眼观看这一幕神圣而残忍的祭祀。而我总是把崇拜的目光投向冀人族中最强大的勇士，那是我的哥哥，龙冰释。
异教徒！邪教徒！哥哥对我说，红叶树和曼珠沙华全是鲙冀山的圣物，他们偷曼珠沙华是想提取出花的精魂，用来唤醒死去的那些邪教徒生前的记忆。这些贱民妄想染指我们的圣物，他们将会得到我们伟大的神兽狻猊最严厉的惩罚。
在我年少时就目睹了这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幕幕，从此便在心里埋下一个理想：我要是碰上想窃取曼珠沙华的邪教徒也定饶不了他们。
当我终于成长为挺拔的少年，可以被允许独自看守红叶林时，我高兴极了，心想终于可以和哥哥一样勇敢的战斗，用迅猛的手法抓住那些想盗取红叶树花朵的异教徒。当我第一次看守红叶林时，真的被我等到了盗窃者。彼时，我看着偃月河里那个身影笨拙地凫过水面，他浮在水面上的与众不同的服饰表明了异教徒的身份。
我忙闪身到红叶树后面去，既紧张又兴奋地盯着自己的猎物。河边空无一人。那天天气晴好，满地的曼珠沙华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哥哥去了焰罹城。家里只留下我看守划分给我和哥哥看管的这片红叶林。
凫水的人上了岸。我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水妖似的踮着光脚穿过河岸，胡乱地从身上甩出亮亮的水珠来，迷了我的眼。她在我的视线里肆无忌惮地跳跃、奔走，很响地喘着气，她没听到我内心的惊叫声，就扑在一棵红叶树前，野蛮而又急促地拽拉着树枝。纷纷而下的粉红花蕊很快洒了她一身。小水妖摇曳着水淋淋的身体，那些花粉竟没有掉下来，然后她又去侵略高处的树枝，跳起来想打落茂密的花。
看着越来越多的花蕊被她打落下地，顾不得许多，我大喊一声冲过去，像丛林黑豹般逼住了小水妖，勇敢强悍，眼睛里闪烁着愤怒而兴奋的光芒。
女子显然未料到自己会这么快被人抓住，吓得呆立不动，手里紧紧攥着满把的红叶树花粉。我看着她湿漉漉的长裙，皱了皱眉，尽量模仿哥哥沉稳的口吻问，你不是鲙冀山的族人吧？
她怯怯地点了点头，身上传来曼珠沙华的香气。她说我是从遥远的锦落城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宛若鲙冀山里鸣唱的黄鹂鸟，更是我们族里的女子所不能比拟的。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忘记了她异教徒的身份，心神间一阵恍惚。
她看着我凶狠的神色，眼里充满了恐惧，她说我叫微安，我不是故意要偷曼珠沙华的，只是母亲得了重病，需要曼珠沙华作药引。我觉得有些好笑，我见过被哥哥抓住的许多盗窃者，他们找各种理由为自己辩解，但用曼珠沙华来做药引还是我第一次听见，真是个蹩脚的理由。此时我也回过了神，异教徒，我要把你绑起来。我像大人一样沉着地对这个叫微安的女异教徒说。我还要在你身上涂满蜜糖，让虫蚁咬你。
微安紧张地喘着气，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一张水妖般迷人的脸庞，所有生动的表情这会儿全凝固了。忽然她美丽的眼睛像萤火虫胆怯地一亮，把抓着花枝的手藏到身背后去。然后没理会我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忽然问我：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呢？
你是盗窃者，是异教徒，我不光要绑住你，还要让虫子咬死你，我还会把你扔进河里的。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