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蝉
从后台出来,向宇跟一票同学嚷嚷着要吃火锅庆祝,我没所谓耸肩,倒是萧海慎接了个电话之后来告假:“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聚趴的时候最扫兴是有人放鸽子,大家连连嘘声,萧海慎干笑着从容跑走,十几个人的热闹聒噪不会因少了哪个而冷清,可我就是觉得,世界一下子就空荡了。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向宇给我剥了颗竹签虾递过来,轻叹道:“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
是啊,我也不知道。
在我身上花时间花精力,感觉这次比赛他比我还要在意,可结果尘埃落定,最最漫不经心事不关己的,也是他。
妈的,到底想要怎样!给个痛快行不行!
纠结到死角,压抑愤懑,恰好这时有人拎起酒瓶起哄,索性站起来,绕着桌子放肆干杯,喝到最后,脚底轻飘飘,脸是笑着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淌进嘴巴里。
真咸啊!
好在,身边还有个向宇,早在我癫疯之前就把我扛出了饭店,我死气沉沉趴在他背上,像只垂死的老王八。
——唔,重不重?
——实话?
——走开啦混蛋!
——嗯,把全世界背在身上,你说重不重?
——白痴这梗很老了!
——好吧,把全世界的猪都背在身上……
——你去死!
……
夜幕的车灯在耳畔呼啸而过,我没说要下来,向宇也就一直没放,就这么走啊走啊,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
——向宇,你说,要是一个人的心,也像这条大道一样该多好,或者窄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望到底,我就敢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但这只是你的想法啊,你的明媚爽朗其实是一种讨伐,你希望对方跟你一样,把身上的武器绝活都亮出来,单打独斗……可如果,他只想潜伏呢?或者,游击战?
——可是我喜欢他。
——我知道,但是……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
……
Cicada fourteen
复赛的模式走得是一般淘汰制,一共四轮,第一回合曲学姐友情加盟,把我设计的一系列薄荷色清凉夏装演绎得美轮美奂,高分晋级。
说实话,初赛通过的时候我还没觉得如何激动,不管是心存侥幸还是什么,总觉得只要大方向没有什么偏颇,是个人都能闯进来。
可是,这一轮不一样,一场下来,就淘汰了半数选手,接下来的三场更为严苛,九十六——四十八——二十四——十二,等于说,每一场,两个人当中就有一个被淘汰,没有半点侥幸。
复赛第二轮,我心里没谱,去跟乔澈商量,她却只是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丢了句:“没事的,不就是个比赛!”
虽然,压力并未因这句话而减缓多少,但精神上满载感激,又振作了几分。
我这次拿出的是一套素衣系列,款式夸张简约,随意感十足,色调避开了以往的亚麻灰绿,是自己拿染料泼的,即便是再次生产也做不出一件一模一样的,保证了作品的独一无二。
曲学姐更是够意思,为了突出服饰才是重点,自己干脆素颜出镜,射灯下,素面朝天的女生洒脱自在,虽然不够艳丽,却过目难忘。
出乎意料是曲学姐还未展示完毕就见全场沸腾,接着主持人宣布,D.R首席设计师阮千怡光顾现场,请大家鼓掌欢迎。
人群骚动,做这一行的都知道,这位阮千怡是圈里出名的傲娇魔头,她一句推荐可以让一双鞋子卖断货,也同样是某个厌恶的举动,会让某件外套再无翻身的机会。
对于这个一直出现在传说中的女人要来现场,我是觉得不可思议大过振奋的。
说是光顾现场,其实是心血来潮随便转一圈看看,刚好看到我的作品展示,自然要被追问点评,阮千怡出人意料没有扭头拒绝,接过话筒咂嘴道:“粗麻布衣料,劣质丙烯随便泼几下还没晾干就拿来做衣服,针脚马马虎虎,我想不出除了偷懒,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件衣服的设计理念。”
话音落,全场笑,不少人嘲我这边看来,好像在说——可怜呢,要被淘汰咯。
我也跟着笑,不是苦笑,而是——被看穿了。
没错,我就是偷懒,才这么做的嘛!
而围观诸位,未免笑得太早了,人家阮女王还有下一句:“——但是,我喜欢。”
全场镇静。
Cicada fifteen
二轮复赛结束,我一下子成了大热门。
不要脸一点,说是在我们学校一夕爆红也并不为过。热门的原因我很看得开,不是因为我的作品有多惊艳,也不是因为成功挤进半决赛,而是——阮千怡喜欢她的东西诶!
这份因素多少让我有点不爽,可转过念来,抑不住的是兴奋,NND,半决赛,牛死了!
内心各种振奋各种澎湃,嘴里天天哼唱《最炫民族风》,这天正唱到“哟啦啦呵啦呗……”忽然被一个自称是某时装杂志的记者拦下,横冲直撞问了我一句:“亲,阮千怡本人的皮肤,是不是差劲透了?”
我稀里糊涂,刚想问句你是谁啊,却被人忽地往旁边一拽,接着就见许曦文横在我面前,一把扯过那小子的本子撕掉两页又还给去,道:“有时间去追点新闻大事件,这种无聊的擦边球打得太没水准了!”
说罢,双手抱在胸前,标准御姐范儿,某记者捏着自己的本子,面红耳赤,灰溜溜走掉了。
这算什么?差点被个小狗仔算计,结果被许曦文见义勇为?
哦不,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某人只是恰好要过来套近乎而已吧,赶走狗仔,笑眯眯转向我:“亲,好久不见!”
我怎么觉得有点反胃呢,后退了一步,揉揉胸口,我讪讪问:“你要干嘛?”
许曦文倒也爽快,那么不要脸的理由,竟然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脱口而出:“我想当你的模特!”
我的模特?稍等,我脑子转得有点慢,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阮千怡、半决赛……她要的是一份有可能被赏识的机会。
真荣幸啊,第二次被她光顾。
可是,我就弄不明白了,“亲,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还会把作品交给你?”
学着她的口气不紧不慢,那个“还”字,说得异常深刻。
许曦文毫不介意,笃定一笑,轻轻念道:“萧海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