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

自那件事情之后,肖萌的人生自然而然和苏图联系到一起,而对我来说,这个第一眼我便注意到了的男孩,并未在那个下着雪的日子走进我的世界,而他真正走进我的世界已经是三年后,那三年,苏图一家在家属楼安定下来,而因为肖萌很喜欢他,彼此两家又挨得近,所以交情不错,只是自苏图搬来,三年,我与他说话的次数十个手指数的过来,而真正和苏图长聊还是我们十岁那年,一并在厂办小学的我们的一个秋末的晚上,那晚,不想回家,不想和肖萌因为不必要的事情争吵,我躲在教室看那些杂书,十岁时候的肖河因为年少时外公的启蒙,很爱看书,虽对那些爱情一知半解,却很喜欢在那个世界找一份属于她的清静,而那样的清静在那个下午被打破。

“看什么呢?”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抬头的时候苏图的脸闯入视线,没想到他会回班,我一愣才道:“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害什么羞。”说着便夺来我手中那本琼瑶的《一帘幽梦》,而那天,那个时间我正看到费云帆遇见紫菱的时候,我年少却相信天命,总觉得那似乎也是冥冥中的注定。就像冬日里雪花飞舞中,我第一次见到苏图。

“你看得懂这些?”那时的琼瑶作品还被老师和家长当做毒品,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离我们似乎太过遥远。

见他那副见怪了的表情,我点头道:“这算什么。”那天我似炫耀一般把课桌的桌洞面向他,里面有金庸,有古龙,有亦舒,有梁羽生,还有已作古多年的曹雪芹。

“肖河,你要不要这么强,你学习这么好,还天天看这个。”

我冲他一笑,拿回他手里的书,塞进桌洞,轻声说道:“没办法,天生我才。”

听我玩笑,苏图切了一声,而那个本该我独自回家的晚上,苏图陪我走完了那条长路,那晚我们说了许多,说他爱的球队,他爱的音乐家,说他小时候看武侠剧还曾幻想等长大,他可以独自去远方,他会到那个叫少林寺的地方,然后学一身武艺回来,那时候我虽笑他傻瓜,却很庆幸,我读的那些书让我有足够的资本和他山南海北的聊,而那之后,放学参加完学校的音乐班的苏图,养成了等我一起回家的习惯。

5.

我十一岁那年,因为生病停学一年的肖萌跳级到了二年级开始学习,而我与苏图一起回家的路上开始多了她的存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年少的肖萌总会走在我们之间,肉肉的小手拉着苏图的手,留我一人形单影孤。

而苏图疼爱小我们两岁的肖萌成了习惯,所以一直当她是妹妹疼爱,不管肖萌要什么,而那样的溺爱让肖萌总是在苏图离开后冲我笑,笑的犹如她得到了父母的宠爱,我却两手空空一样。

我并不在乎那些,只觉得我与苏图在我们同龄的世界,是最谈得来的就好,而这一切直至我们十三岁那年,那年,苏图父亲要调走的消息传出,而那时候已经初中一年级的我和苏图之间没了肖萌,说话也再不局促,我会与他玩笑,他也会厉声责备我笑傲年级的成绩,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回家,说到他会随着父亲回上海又或者回更大的城市北京,我道:“你走了,还会和我联系吗?”

“当然了,咱俩不是曲洋和刘正风吗,英雄已然相见恨晚,怎么能就此断了消息。”

“那就好。”其实我明白对爱玩年纪的我们来说,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很难,但是忘记曾经的朋友却很简单。

我不知道是不是看的小说太多,我十三岁,知道苏图会离开的那个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拉住了苏图的手,只有那么一下,被我拉住的苏图一愣,而我也一愣,才道:“你伸手干吗。”

“你拉我干嘛。”

“抓袋子,是你伸手过来的好不好。”狡辩声中,仍旧是回家的那条长路,我虽然死不承认,而苏图也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拉住他的手,感觉真的很好。

只是那天回家,站在厨房门口的肖萌道:“姐,为什么你和苏图哥每天都一起走。”

换鞋,并没理会她的话,我回到卧室。

而不甘心的肖萌追来道:“肖河,苏图哥哥说了他只疼萌萌。”

依旧不理肖萌的话,直至她气得上来扯我正看的书,那天,苏图借给我的《书剑恩仇录》被她撕成两半,而我也在沉默多年之后与肖萌吵了起来,“萌萌?把你那套装可爱的本领从我眼前拿走,我看不惯,也不想恶心到自己!”

肖萌扁扁嘴,委屈地缩在父母怀里大哭,而亦需要关怀的我只得到父母用一句“姐姐要让妹妹”搪塞。

我并没在纠结那件事情的得失,因为那年苏图父亲的调令被取消,他没离开。

就这样,我们自十三岁长到十五岁,那也是我离开新疆的第十个年头,十年,我依旧会每个月给外公打去电话,问他的近况,告诉他,我会回去看他,只是十年,因为父母的阻碍,那个承诺我一直没兑现,而这一切直至我十五岁那年夏天,那个夏天,我还没为外公打去电话的时候外公却给我来电,只是电话那边却再不是那个会宠溺的叫我河河的声音,那个急促的声音说,是苏建国家吗,是肖河吧,告诉你妈,你外公晕倒,现在在医院抢救呢,让你妈快来。“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就记得,我满院子找带肖萌去医院看眼睛的母亲,直至找到母亲,我才哭着说,外公在抢救,妈,你带我去看外公好不好。

在我担心着外公的安危,想在这时候飞一般赶到这个老人的跟前时,父母却商议决定,他们一并去新疆,要我留下照顾,因为眼睛发炎,正在上药的肖萌。

我不肯,近乎吼叫地和他们大吵,而最终争吵无果,我带着书包,和存下的零花钱离家出走。我想用那些钱买去新疆的车票,然后以最快的时间到外公身边,只是那些钱,根本不够我到那个遥远的地方,只是我并没离开火车站,而是在候车室坐到深夜,而那个晚上找到我的不是父母,不是肖萌,而是苏图。因为在回家的路上,和他说过,我和外公的故事,并且告诉他想在有钱的时候买一张车票,回到这个老人的跟前,而他记住了,所以在知道我离家出走,全家满大院都找不到我下落的时候,一个人跑来火车站找我的下落。

我一直都记得苏图找到我的时候,我抱着书包哭红的双眼,而站在我面前的他并不责怪我的固执,只说:“钱不够吧,也不知道找人借了钱在学人家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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