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邵霄用十万个“我不信”的眼神盯着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顾朗在走廊那头大声喊着:“邵霄,走,打篮球去!”

这段对话就此不了了之,然后不知道被谁听去了,“邵晓为了爱情才学理科”的小道消息飞一样的传播。所以在老师将我安排到杭易旁边时,大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恶啊,原来你打的这个心思,有了邵霄还不够,居然将魔爪伸向了杭易啊!”体育课的时候,好友义愤填膺地掐着我脖子说道。

我这才开始关注起我的新同桌来,他不像邵霄一样面部表情丰富,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能不动声色,他的头脑很好用,能够轻易甩飞我和邵霄这样的熊孩子两百来分,他人缘很好,但是又很少见到他热情的去笼络人,他很爱干净,做事井井有条,好像什么都在预计之类。

“奇怪的物种。”我在心底定义他。

“你在看什么?”正在给我讲题的杭易停下笔来,有些疑惑地问我。

“他们都说我要追你,我当然要好好研究研究你。”我笑嘻嘻地回答。

杭易大概很少见到我这么厚脸皮的人,表情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他轻声问:“是吗?”

“是啊,”我点点头,继续不正经地说道,“诶,你到时候给点面子,别拒绝我啊。”

然后我没想到,他居然温柔地笑了笑:“好啊。”

想来应该是邵霄从来没有对我温柔过,所以当我看到杭易这个笑容的时候,竟然大脑当机,以至于又传出“邵晓发呆着冲着杭易流口水”这样的流言,而当时我只是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慢条斯理的合上手中的笔盖,悠悠地看了我一眼,“我喜欢你。”

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我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我对杭易这种人生完美得笔直陡直的好少年是怎么看上我的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于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地捏捏自己有些婴儿肥的脸,然后甩甩我的小胳膊小腿儿,一旁的邵霄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发什么神经?”

“喂,邵霄,我很认真的问你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邵霄被我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没有吭声,隔了一阵子我才听到他说:“好吃懒做,反应迟钝,胸无大志。”

我听后立刻喜笑颜开,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杭易看上我了,原来男人都喜欢我这类的。我颇有些沾沾自喜,并没有再去探究邵霄话里的含义,他说得对,我真是反应迟钝。

同住在一个大院的我和邵霄在院子里的车棚分道扬镳,我想了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我很开心地告诉他:“今天杭易给我表白了。”

然后我哼着小曲留他在原地消化这句我人生中第一朵桃花。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发现自行车车胎被人偷偷放了气,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邵霄悠悠晃晃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只轻微的瞄了一眼我的自行车:“我载你。”

有现成的便宜当然要捡,我傻乎乎地坐上了邵霄的自行车后座,清晨的天空还带有一丝丝洗白的蓝,两个人在油条摊前停下来,一人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好吃到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邵霄一边帮我擦着桌子上的油腻一边问:“那,你和杭易……”

“我们不可能啦,”我哈哈大笑,“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就像飞鸟和鱼一样,他飞他的,我游我的。”

邵霄这天早上似乎心情很好,请我吃了豆浆油条,还附带一杯大果粒。

也是从那天开始,不管我将气充得多满,第二天上学时我的自行车车胎总是没有气,我就这样理所应当的坐着邵霄的后座上学放学,直到我们毕业后,邵霄才在我的逼问下支支吾吾的承认他对我的自行车所犯下的罪行。

也许是那段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我忘了是在怎样风朗气清的一天,微风习习,前方的邵霄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喂,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后来我很多次问邵霄:“为什么是极光呢?”

“因为很难得吧,”他耸了耸肩回答,“很难得很难得,一生也许都没办法见到的难得。”

而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我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体会。

等到那个时候,极光再美,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5

分手之后,邵霄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邵晓,我们谈谈好吗?”他很少这样低声说话,我记忆中的邵霄总是戏谑的捉弄我,却又将我保护得很好,“我前几天在西藏,信号不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接下来去哪里?”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非洲。”

“真远啊。”我有些讽刺地说。

他没回答。

“邵霄,我不爱你了,”我用手缠绕的电话线,我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一定很难看,“我们上一次拥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四个月?半年?我想要的生活,只是守着喜欢的人,吃完饭后一起散步聊天,拉拉家常,你的心里装的是大好河山,你的梦想里,可曾有我?我已经记不得你的样子,你的笑容,你看,再深的爱恋,也抵不过时间。”

“……邵晓。”

我感觉到泪水划过我的脸庞,可是我依然昂着头,我继续镇定地说着,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舍不得,每场爱情都会有后遗症:“邵霄,你说得对,极光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你就是我的极光,得不到,那就不要。”

挂掉电话之后,我对着空气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最美的年华里,给了我我所幻想的最好的青春。

那也是一种永远,不是吗?

那天我在电话前从清晨枯坐到黄昏,是杭易的电话惊醒了我,自从上一次见面后,他开始频繁的约会我,他说他对我的感情一如从前,从前是怎样我不想再过问,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爱上别的什么人,他许我平安喜乐,一世安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杭易开车载我去看得见海的餐厅吃烛光晚餐,桌子上插了一朵红色玫瑰,浪漫得就像在拍电影,我有些不解:“为什么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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