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文/绿亦歌
典藏:南极和北极,相似至极,而一万九千九百五十千米的地面距离,在这片蓝色的孤独的星球上,已经是最遥远的距离了。
1
清晨八九点过,我才刚刚开店,就有年轻男子打电话订了九十九朵玫瑰。收到花的女生很开心,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女孩子真的不喜欢玫瑰吧,我望着她,我想,我也多么希望能在从酣然一觉中清醒过来,看到门前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回到店里已经是中午了,我在隔壁的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下午没有惨淡,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玻璃桌上面打盹。
“真想开一家花店!”我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
我侧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孩子正羡慕地打量着我的花店,她身后站了一个同样穿着一中校服的男孩子,是恋人吧,我在心底想,一中距离这里很远,应该是怕被老师家长发现,就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来这里约会。
“那我要干什么?”她身旁的男生不满地问道。
“你啊,”女生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你就负责看店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其实一个人绰绰有余了,清闲得很,我看着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欲言又止。等他们走后,我提前关了店,坐在木椅上,被一片芬香包围着,我做了一个温柔的梦。
我梦到了十年前的邵霄,他穿着洗得有些褪色的校服,忽然转过头来,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我说:“喂,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便冲向下一个下坡,两旁开满了艳丽的凤凰花,风吹得树梢哗啦哗啦地响,我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腰,一边尖叫着一边听到男生得意的笑声。
道路的尽头,我在那里醒过来。我呆呆地望着寂静的房间,隔了好久好久,我才拿起一旁的电话,麻木地打出一串数字,在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喂”了几声之后,语气明显开始不耐烦。
“是我。”我握着话筒轻声说。
“我知道是你,”他有些急躁,“什么事?我正在拍照,抓拍的瞬间啊!你不知道我错过了些什么!”
我想说的话被他粗鲁的语气打断,我沉默了许久,他更加不耐烦:“喂喂?”
“那你呢,”我慢慢地说,“你知道你错过了些什么吗?”
“你在说什——”
他话还没完,就被我打断了:“邵霄,我们分手吧。”
“你怎么了?”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我很清醒,”我静静的开口,“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
我将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一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我和邵霄纠缠了十七年的感情在这一天结束。
2
数学课上到一半,我和邵霄又被赶出教室了。我们被惩罚一人头顶一杯水笔直地站在走廊里,不能让水漏出一滴。
“每次和你沾边,就一定没好事!”他站在我对面,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拜托,我才是受牵连的那一方好不好。”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事情的起因是邵霄这个混蛋又公然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老头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拧醒,他对着黑板上的例题一问三不知,老头一个盛怒,将粉笔一摔,正好打中了正在看少女漫画的我。
“这么大的人了,还看那种没营养的漫画,”他趁机损我,“你以为自己是灰姑娘吗?”
“干卿何事?至少我知道白马王子不会是一个从一年级就开始抄我作业连名字都不改的白痴!”我面不改色地反讽回去。
“我——”邵霄百口莫辩。
看着邵霄吃瘪的表情,我只觉大获全胜,鼻孔朝天,得意地笑起来,却忘记了头顶上还顶着一杯水,水杯倾斜,哗啦一声里面的水淋了我满头。
我对面的邵霄保持着直立的姿势,脸部已经笑到抽筋。
下课的时候同学们一窝蜂跑出来看我们的好戏,顾朗笑得最开心:“夫唱妇随哟。”
我恶狠狠地瞪了顾朗一眼。
恨屋及乌,作为邵霄最好的兄弟,我从来没给过顾朗好脸色看。
下午放学的时候,又有隔壁班的女生来找邵霄借书。我才不是偷偷在意他呢,只是正好做完一道题一抬头就看到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指着手里捧着的书开心的在笑,哼,我最讨厌笑起来有酒窝的女生了!
他们怎么还在说,我皱眉地继续看着门外的两个人,最后将心一横,放在手中的笔径直走过去,从邵霄身边走过的时候,我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然后在他准备发飙之前我脸上堆出一个假得要死的笑容:“哎哟对不起啦,人家不是故意的。”
我仿佛听到了邵霄用生命在呕吐。
走出教室之后,我站在走廊上茫然失措,我的书包还在课桌里,我的桌面还没有收拾,我现在是要干吗?我愣了良久,觉得就这样回去实在太莫名其妙,反正放学了,干脆回家好了。因为自行车钥匙也在书包里,我只得硬着头皮迎着夕阳步行回家。
不知走了多久,我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口哨声,带着戏谑和玩味,我转过头去,邵霄正好刹住车,他单腿落地,另一只腿还踩在踏板上,光影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线条,他皱着年轻而英俊的脸:“邵晓,你抽什么风呢?”
我看着他的一刹那,心底涌出无限的委屈,他和谁亲亲我我甜甜蜜蜜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一个人跑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忽然眼睛一红,开始抽泣:“我才不叫邵晓!谁要和你叫一个名字了!”
“我……”邵霄看到我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也不知所措起来。
“邵霄你是混蛋!!”
“好好好,”邵霄的嘴角无奈地弯下来,带着宠溺的意味,“我混蛋好了吧,大小姐你不要哭了,全是我的错,哎呀,你不要哭了,邵晓,喂,邵晓……”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邵霄的自行车后座上,嘴里卡兹卡兹的吃着黑巧克力,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喂,这可是我明天的早饭!”邵霄嘀咕道。
“谁理你。”
我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示威般地荡了荡双腿,自行车就随之大幅度的晃了晃。我们正驶过种满了柳树的河岸,夕阳照得湖面泛着淡淡的红,平静的湖面上映照的是我看了十几年的风景,生于斯,长于斯,“真想一辈子都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