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文/苏墨白

一句话:你为他披荆斩棘、遮风挡雨在所不惜,却不知在你默默付出的时候,你的好也早已被他记在心里。

1.

嘉映从柜台上取下漂亮的印花布,在老红木的桌子上摊开,然后拿着姜黄色的量尺,比对两次之后留下一手宽的距离,剪了一个小豁口,用力一扯,柔软的布料应声裂开,像是布匹演奏的交响。

将布叠好,嘉映用粗麻绳打成十字的包裹,交给一直站在柜台外的女孩,道:“温水洗涤。”

女孩用一根手指勾着打得漂亮的麻绳结,笑道:“嘉映,你好有力气。”

“下次一指都不让给你。”

“好啦好啦,还生气了。”女孩笑着离开。

店里没了客人,嘉映关门坐在小店外的躺椅上,就着薄薄的光,又拿起了那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似懂非懂地读了起来。

这是一座小城,小巷的角落里滋生了许多生机勃勃的青苔,甚至鸡鸭的叫声都侧耳能听。尽管古老陈旧,却也是好看的,青石板的长路,百年高龄的吊脚竹楼,还有带着银色项圈头饰、背着竹篓来来回回走的姑娘。

听到铃铛的声音,嘉映抬起头,正看到几个异族的姑娘手挽手自小店前走过,嘉映想起上次徐行来的时候,也是坐在这里,比划着来来回回的姑娘对她说:“那么长的腿穿短裤多漂亮,干嘛要穿裙子,要裤边到臀线才正点。哎呦,这个是正妹啊,金发,长腿,波西米亚的平底鞋,脚踝都好看,嘉映这个你熟不熟,介绍我认识?”

“塔塔吗?”嘉映端着茶盏道。

“叫塔塔啊,名字好萝莉,哪国人?”

她憋了满脸的笑意道:“泰国的,据说一年前还是个纯爷们,我真的认识,介绍给你。”

“陈嘉映!”

“多正的妹啊,前凸后翘。”那天看着徐行的臭脸,嘉映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久,笑糊了一锅上好的煎云腿。

徐行那次来无功而返,他走之后,镇上羞涩的女孩们才来问嘉映,那个常坐在你门前拿着相机拍照的男孩怎么不见了?

嘉映道:“他回去了,来丽水只是度假。”

“他是做什么的?”小镇的姑娘睁大纯洁善良的眼睛看着她。

“演员,拍过几部电影,下次他来,让他把电影讲给你们听?”

“嘉映,你怎么会认识演员?”

“嗯……在他还没成演员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他没现在这么帅。”

2.

作为八零后最后一代人,几乎每个家庭都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一个好”,可嘉映的爸爸有了女儿后还想要儿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嘉映两岁那年,母亲生下了妹妹嘉南。

嘉映记得第一次看妹妹,皱巴巴的婴儿吓得只有两岁的她大哭,那时母亲才生产,父亲又要赚奶粉钱,无法照料她的父母把她送到了外婆家,于是嘉映的童年就在丽水度过了。好在外公外婆疼她到骨子里,每日裁缝铺开门,把小小的嘉映放在门口的竹椅上,任她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自幼离别父母,嘉映天生早慧,幼时跟着外公坐在红木柜台上为人扯布她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与外公外婆再好的感情,终不能长久,她五岁那年被接回了父母身边。

回到家,走前还是婴儿的妹妹已经长大,那个女孩比嘉映有福气,长了父母最好的五官,像个洋娃娃。

嘉映的父母对两姐妹一视同仁,买一样的衣服,送同一家幼儿园。也正是在那家幼儿园里,嘉映第一次见到了徐行。

那时的徐行像个小霸王,想要什么就得得到什么,不然一定会大哭大闹。只有四岁的徐行喜欢找最漂亮的女孩子去牵手,他们初见那天,这个小色胚一把拉住了像个洋娃娃的嘉南。

看到妹妹被男孩子牵手,嘉映虽分不清好坏,却记起母亲说过:“要照顾妹妹”,一把就推开了徐行。从没被欺负过的小子跌在地上,睁大眼睛瞪着嘉映。

“看什么,再欺负我妹就打你。”嘉映说着,攥了攥拳头,拉着嘉南离开。

徐行在她们走后才回过神,然后一个人坐在石灰地上大哭,不论谁说都不起来,最后老师打电话给徐行的爷爷,才把他哄回家。后来每次说起陈年的丢脸事,徐行都会激动得来捂嘉映的嘴巴,恶狠狠要她闭嘴。

唯一一次完整说起那事,徐行没发怒反而问嘉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那是他们已经长大,因为许多烦恼凑在一起买醉的一个晚上。

微醺的嘉映喝掉杯子里的酒,笑着说:“怎么不记得,那时你比被我打还丢脸。“

被打后徐行一直心有不甘,却不敢对厉害的嘉映发火,只能找嘉南的麻烦,那段时间嘉南总是干干净净地来幼儿园,却脏兮兮地离开,虽然嘉映也曾举着拳头威胁徐行,可徐行却不在乎。直到一天晚上,嘉映带着妹妹在幼儿园等父母接她们回家,自角落走出一个男孩子。

那天站在嘉南面前的徐行黑着一只眼眶,见他那个样子,嘉映扑哧就笑了起来,然后就听徐行说:“你帮我打王小明一顿,我以后再不欺负你妹妹。”

站在嘉映身后的嘉南拽了拽姐姐的衣角,然后这笔生意就成交了。

隔天嘉映果然揍了王小明一顿,那个比嘉映还高的胖乎乎男孩,被打得坐操场上鼻涕眼泪横飞,丢脸得要死。

3.

“那后来呢?”

已经长大的嘉映在送走外公外婆后,继承了丽水的这家裁缝铺。这座古老的小镇在时光的淘洗中变得越来越有味道,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开始挖掘它最原始的美。虽然热闹了,好在仍是比别处少了那么一点的喧哗,留了几分娴静在。

问嘉映“后来”的是一个美籍华人汤米·卓,中文名卓思杨。因为太爱这座小城,三年前做建筑师的卓思杨放弃美国的工作选择留下,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在背包客网站留下地址收留沙发客的嘉映时,她愣了半晌,“那你还要在我这里住多久?”

这个长相不错,喝洋墨水长大的男孩道:“陈,我的店装修好就会走,再收留我一下好不好?”

嘉映无奈点了头,似乎是好人好报,卓思杨在装修自己老宅改建的酒吧时,也为嘉映重新装潢了外公留下的老店,这个男人有一双魔术手,把老店的风韵都留了下来,却挂了法式的壁纸与花窗,门口进门的地方还支了一顶绿色的雨篷。更为她手绘了牌匾,漂亮的法文扭曲在白色的云板上,下面写着规整的中文:陈嘉映小姐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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