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尽春光
陆叙去了职高之后,心思也并不在学业上,加之因为工作太忙,陆母又整日发牢骚,陆家爸爸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那段时间,整个巷子常能听到陆叙老爸大声骂人的声音,那时候,春光自三楼往下看,总能看到站在自己卧室窗前,静静吸烟的陆叙。十五岁的他侧脸一如初见的时候棱角分明,让人怎么也忘不掉。
也正是进入职高那年,陆叙成了混混,跟着小城一帮小痞子玩在一起,偶尔回巷子也是拉帮结派,其中一个男孩和陆叙关系最好,他们经常一起走,而每次去陆叙在的职高找陆叙,那男孩子见到春光都会叫她:“猪头三,又来找陆哥。”
猪头三,即便长大,春光也不是好看的春光,承袭了父亲宽厚的脸以及浓密的眉毛还有厚厚的嘴唇,依旧那样难看。
并不理会那男孩得说法,春光只问他:“你喝不喝东西,我给你买。”
男孩子也不客气要了最贵的饮料,然后便任春光跟他一起等陆叙,就像小时候讨厌春光一样,长大的陆叙每次见春光都皱眉头,后来被春光收买的太好,常跟着陆叙那个叫程亮的男孩开始为春光说话,他们的关系才稍微缓和那么一点。
那时候在江城要称霸王,要么要有钱有势,要么就一定要拳头硬,所以最初带着程亮四处打架,每次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两人都是一身的伤,最严重那次,陆叙让一帮混混打折了几根肋骨,眼角膜破裂近乎失明,程亮找到陆家,只是对陆叙失望的陆家父母一分钱都不出,不得已,程亮想到了那个在他们每次打完架回巷子,都会从三楼探出头问他们:“要不要帮忙的。”的猪头三宋春光。
那天,春光带着全部的钱去了医院,求爷爷告奶奶医生才为陆叙做了处理,只是因为钱不够,折掉的肋骨伤了肺,自十六岁那年夏天开始,陆叙落下了常咳嗽的毛病。
陆叙住院的那段期间,都是春光在医院照顾,旁边病床的病人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春光总是傻兮兮的笑,然后跟人家说,陆叙的命都是她给的。那话春光说着羞涩,陆叙却听着刺耳,尤每次春光离开,旁人在他耳边的话更让他无比厌恶春光,他们总说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找了那样的姑娘,是不是那姑娘家有钱,还是小小年纪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以说在成长的路上,陆叙从没爱过春光,一点都没有,反倒是对春光的厌恶,与日俱增。
3.
陆叙住院那段日子,春光考上了江城最好的高中,成了整条小巷子最有希望念大学的女孩子,而原本也被寄予厚望的陆叙,则成了每家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代替他原本干净整洁,漂亮有礼的是不学无术,社会败类。
也正是那年,那场近乎让陆叙死掉的打架让他明白,拳头硬什么都不算,人还是要有钱,和程亮说了这个想法,两人开始琢磨做小生意,那段时间他们在夜市卖牛仔裤,给人送煤气罐,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叫春光帮忙,要是被城管抓住,他们带着东西撒腿就跑,从不理会春光,只是即便这样,春光仍旧高高兴兴当着他们之中最卖力吆喝的那个,做小生意那一年陆叙和程亮赚到了一点点的钱,只是这些作为启动资金根本就不够。只是两个人又不想在等。
最终再一次酒后,陆叙的父亲听他们说没有钱,那个喝醉了的酒鬼说,守着金山还说没钱,宋春光她爸是干什么的,机械厂的会计,十几二十万弄来还不小意思。
正是那个夏天,陆叙问春光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从十一岁见面,再到五年后的十六岁,她一直都喜欢他,哪还有是不是。只是少女怀春,春光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年暑假,春光和陆叙走到一块,尽管巷子里的人都说他们般配,就连陆叙历来高傲的母亲也说,配得上陆叙的也只有春光,只是宋父却不高兴,在那个夏天总问春光,明不明白陆叙的为人。
那时候陷在爱情里的春光,什么都不明白。
那年暑假过去,春光即将开学,在小巷子安分了整整两个月的陆叙问她:“春光,你想不想我变得更好。”
那时的陆叙凝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她,看得春光心都碎裂,然后她点了头。
陆叙问春光借了五万块钱,春光家境并不富裕,父亲也并不像厂里的许多人想的那样贪的肚满肠肥,五万块,春光并不能像她答应的那样拿的那么轻松,找遍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差两万,把那三万给陆叙的时候,春光说:“我家里只有这么多。”
拿着那三万块钱,陆叙看了程亮一眼,然后程亮问春光:“你爸晚上回家吗?”
如若让春光说,她这辈子干的最后悔的事情,无疑就是把父亲财务室的钥匙偷出来给了程亮,那时候陷在爱情里的春光只觉得两万块对父亲来说并不算什么,父亲总会为了前程把这些填补过去。只是她却忘了金钱对那些穷困了太久太想摆脱命运的男孩子的诱惑。
那天一再要陆叙保证只从机械厂的财务室拿两万的春光把钥匙给了陆叙。
只是那天,机械厂的财务室丢了整整八万块,八万块丢掉后,陆叙和程亮下落不明,而春光的父亲却要为这一切负责。春光父亲背了机械厂八万块的债务后下岗了,那之后那个常对春光笑的男人再没和唯一的女儿说过一句话。
陆叙消失那年,春光上了高中,再不是以前无忧无虑,穿着脏兮兮的校服来往于学校的猪头三,她剪了头发,因为愧疚父亲,包揽了一切家务,为父亲洗衣做饭,那时候虽然怨恨陆叙让宋家变成这个样子,春光却依旧期待着陆叙能给她打个电话,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干,跟她说句对不起。。
知识这一等就是整整两年后,那年升入高二得春光成绩不在优秀,为还债开始打工的她一点十几岁女孩子的靓丽都没有,胖胖的身材掩盖在宽大的校服里,夏天燥热的日子,她穿着塑料拖鞋,挽着裤腿,露出并不光洁的皮肤,坐在街边的大排档门口刷杯碟。
虽然那时候父亲依旧不和她说话,但是一晚上六十块的工资,她做的特别高兴。
江城最热的那晚,回到家的春光躺在沙发上,累的浑身是汗,她睡得迷迷蒙蒙的时候电话响起,跑去接。说了你好,电话那边却一点声儿都没有,许久还是春光问:“陆叙,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电话那边仍旧不说话,春光却没骨气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陆叙:“你还知道打电话,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担心死你了,陆叙,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