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新
走着走着,听到不怀好意的男声,就这么点啊,穷光蛋就不要穿这么漂亮啦,项链肯定也是假的……
然后是叶青冷冷的声音,耳钉是银的,给你。
我找了块板砖,顺着声音往小巷里走。里面开始有打斗声,我心跳如鼓,叶青,叶青。
直到叶青撕开我的衣服,按住那个男人在我胸前抓出的伤痕时,我才恢复意识。
那个流氓躺在地上,脑袋流了很多血。是我用砖头砸了他的头。
我惊恐地看着叶青,她揽着我说,林安,不怕。她抓起砖头,又丢在一旁。
警察过来时,我还在哭。附近的居民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叶青的爸爸对着昏迷的男子拳打脚踢,叶青抱着我也哭个不停。
等我从医院回到学校时,叶青站在教室后排抱着一大束花,大声说,欢迎回来。
叶青说她爸爸让她在爷爷奶奶的牌位前发誓,要把林安当救命恩人。
她说,林安,以后你千万不要这么勇敢。如果那个流氓死了,你怎么办?
我抱着花只觉得害羞,胆小的林安不敢承认勇敢的林安。
3.
换了班级的叶青,不再和以前的朋友混在一起。周末的时候,她在教室里整理错题集,每隔一会儿,就要去翻我的本子。我敲她的脑袋,她还理直气壮。
我是因为你才好好学习的,你还不配合。
我坏笑,叶青,咱其实不需要学习,红笔一勾,要多少分有多少分,批卷老师年级主任统统签名认证,绝对如假包换。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初中。我们没有说不完的话,但是有做不完的题也是一样的。她还是有很多小聪明,把腿毛旺盛的男生说成是猩猩,把声音嗲嗲的女生说成是文明卖笑。
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刻薄,更多时候,我觉得她有趣。
我觉得她是个很难以捉摸的女孩子,能了解这样一个女孩子我很骄傲。她眯起眼睛的时候一般是要使坏,她嘴角向左下角咧的时候是不耐烦,她开心的时候喜欢歪脑袋,她例假的时候比较温柔。
不管想起那一个她,我都满心欢喜。
末考,我们的成绩都很好。我和叶青把所有的压岁钱都买了烟花,放在大大的背包里转了好几趟的公交,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传说中的月亮湖和弯弯的拱桥。
叶青说,放烟火要找个美丽的地方,有水有桥最好,倒影里的烟花肯定更好看。
我们在寒风里等了一个多钟头,等天黑透了,两个人从桥的两端开始引燃一只只烟花。当我们在桥中央相遇时,最初点燃的烟花已冲上天空。
我看到叶青闪亮的眼睛,叶青说,林安,你的眼睛真亮。我说,你也是。
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烟花爆炸的声音有点大。我们捂着耳朵靠着桥另一边栏杆,傻傻地仰着头。
这些烟花用无法复制的美丽将我和叶青送入另一个世界,直到世界再度陷入昏暗,我和叶青都还停留在震撼之中。我的脸通红而灼热,心中满是雀跃的欢喜,却又不想言语,嗅着空气中的硫磺味道,低头能看到叶青隐隐约约的影子。
那时,我不知道,我再无法如此幸福。
叶青遗憾地说,没有看到倒影,好可惜。
我虽然很满足,却还是认真的规划,等正月十五,还有更好看的,到时候我们提前占个风水宝地,让你看个够。
叶青把两只手放在嘴前哈气,那怎么一样呢……
她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却带着一点点嗔怪。我眯着眼睛做调戏状看着她,她脸一红,抬脚就要踢。
练跆拳道的叶青不太懂得温柔,连害羞都要暴力表现。可是,我们很快乐。
半个小时后,我们站在公交站牌前,才发现一个重要问题。唯一的一趟公交,已经没了。
叶青边跺脚边骂,怎么会有七点钟就停运的公交,怎么会有七点钟就停运的公交!
我忧伤地告诉她,抱怨是没有用的,最可靠的只有11路。
两个人又冷又饿的在路上游荡,我有些沮丧。叶青把我的胳膊塞到她的臂弯里,然后夹紧,豪情万丈地说,姑娘,别怕,我给你温暖。
我们开始跑步,叶青的体力比我好很多,我在后面喘得像只夏天的狗。
终于,在我放弃之前,我们拦到了一辆的士。到了小区门口,我跑回家拿钱,把叶青从车里赎出来。两个人勾肩搭背,我的身高在此刻转化为优势,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因为太晚了,叶青便留宿我家。我吃饱喝足后躺在床上装死,叶青无法淡定地无视妈妈让我们去洗澡的诉求,去了浴室。我正睡得正香甜,感到一阵凉风吹来,叶青在我耳边急切的呼唤,林安,林安,下雪了,下雪了。
我眯起眼睛,看到窗外白花花一片。叶青的脸红得诡异,眼睛明亮得仿佛要点亮黑夜。我很想回应她,可周公不肯放行,梦里我和叶青在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地方迷路,然后在那里终老一生。
那个梦再醒来后就变得很模糊,我曾在寒夜里入睡,试图再梦一回,却从未成功。也许,最美好都是不自觉的。当我有心祈求,便再也得不到了。
4.
正月十五我还是没有和叶青一起过,我和爸妈回了老家。
我没有去找叶青,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心想又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着急。
开学第一天,叶青递给我一张纸。是张没有留名的表白信,用的是教室里最常见的作业纸,字写的不错,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信也写得不错。
我化身福尔摩斯,几番推测加上利用学习委员职务之便逐一核对字迹,锁定了目标。叶青认为我搞错了,因为那个男生成绩很好,而且素来低调近乎木讷。我们争论了半天,谁也说不服谁。我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一句你坐好,自己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季海洋,你是不是喜欢叶青?
季海洋抬起头,右手里的圆珠笔转个不停,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我一着急,抓下他的笔,更郑重地问道,写情书的人是不是你?
季海洋的同桌对我不停眨巴眼睛,季海洋伸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