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沉恒

知道静安有个伴着长大的伯伯,陈恒不好在老人跟前发怒,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静安顶着大雪回来的时候,林伯说陈恒已经醒了,他把陈恒梦里叫着的要吃的热干面递给林伯道:“我去看看他。”

5.

十三岁正是叛逆的年纪,陈恒不想自己被人怜悯,所以他在静安回来的下午固执地要离开。

静安不客气地问:“你还有哪儿可以去?”

“我去哪都可以,就不想在这。”

“为什么不想?”

陈恒别过头,他什么都不说固执地套好羽绒服就往外跑,一路踉跄几次差点摔倒,静安一直跟着他,对他说:“你发完癫没有?发完就回去。”

“你管我发没发完!我死了也用不着你来管我。”

“那就别给我打电话!”

说罢,生了气的静安像一年前陈恒回到舅母家时那样,转身就走。陈恒在雪地里跳着脚骂他:“江静安,你混蛋!你以为我是谁,我不是流浪狗,你想收留就收留,不想收留就赶走,我告诉你,老子还不伺候了!”

还发着烧的少年大骂着,眼圈慢慢红了。

陈恒的话让静安定住脚步,他突然明白一年不见,这男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讨厌他。他是在恨他一年前把他送走,虽然送走陈恒在大家看来再正常不过,只是静安却明白,那对从小缺乏爱的陈恒来说是一种遗弃。

静安再度找到陈恒的时候,他缩在一个墙角,打架时天不怕地不怕少年哭得泣不成声,慢慢走过去,静安道:“抱歉,我以为……”

“滚蛋。”

“我从没照顾过人,其实我该懂你的感觉,只是我比较独立,天气冷,和我回去吧。”

“我不回去。”

“那好吧,我在这里陪你,当是赎罪。”

静安的性子内敛儒雅,却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不管谁说都不会变,所以他陪着这个不肯回家的孩子坐了一个小时,还是他打起喷嚏,陈恒才发现他连外套都没穿,整张脸冻得苍白无色。

怕他会一直这样,陈恒擦干眼泪对他说:“我不是没地方去。”

“我明白。”

静安在那个春节因为挨冻得了重感冒,害怕传染到高烧才退的陈恒,他把自己关在屋子好几天,每次在大家面前打了喷嚏,都会不好意思地说抱歉,陈恒见他那样子,一边递牛奶给他一边笑:“江静安,你真是弱爆了。”

静安的病春节前才好转,春节晚宴,陈恒的手机一直在响,来电的人催他回家,他一概不理,抱着林伯的大腿孩子一样的求:“好林伯,给我烧酱烧排骨吧。”

那场面总能逗得静安和林伯大笑,那时候的陈恒退去锋芒,更像个孩子。

英国那边的事情结束得差不多,只等大学录取,所以那年春节后静安一直留在国内,陈恒也没离开,每天一个人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闹得林伯与静安都没办法,春节过后开学,陈恒没有上学的意思,静安问他为什么不想上学,坐在电视前打游戏的陈恒道:“上学干吗?”

“那你不上学做什么?”

“玩摩托、打电玩、打架,上学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也要念书,你什么时候开学,我送你回学校。”

陈恒警惕地抬起了头,看出了他眼里的慌张,静安道:“放学我去接你。”

“真的?”

“骗你我就是混蛋。”

“你本来就是混蛋。”

6.

陈恒十三岁那年,被静安送去学校,开学第一天,对他来说如坐针毡,晚上放学,他最先冲出教室,就像等待拆礼物一样,在学校门口见到等他的静安,陈恒笑了起来,那一刻静安知道,其实他要的很简单。

陈恒开始念书,静安每天都去接他,但陈恒却从没向任何人提过静安的来历,他把静安的好都记在心里,从没忘记过。

静安把家里的钥匙递给陈恒已经是来年的四月了,窗外的柳梢冒了新芽,英国那边的学校来了通知,静安要入学面试,所以他要回英国。

看着钥匙,陈恒一呆道:“干吗?”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时候你住在我这里……”

他没说完,陈恒就放下了勺子,小豹子一样的眼神狠戾地盯着他看。

知道陈恒的心思,静安道:“我几个月后就能回来,陈恒,我也有我的生活,你要明白。”

陈恒冷冷一笑:“明白,乐意走就走吧,谁管你。”

拉住要走的陈恒,静安说:“这几个月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如果我回来接到的还是你从警局打来的电话,我不会再丢脸地把你带回家。”

带他回家。

那四个字让小豹子的毛一下就顺了,他没再发脾气,对这世上唯一当他是家人的静安说:“这次要多久?”

“几个月。”

“几个月是多久。”

“我会尽快回来。”

静安这一去足足八个月,尽管他经常给老宅打电话,林伯也说陈恒很好,在陈恒生日和圣诞节还给他寄了礼物,但这倔强的少年从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静安再度在那个落着雪的冬天回来,放学的陈恒在鞋柜前看到那双黑色的男靴时,他闯进屋子,语调却装得很不屑:“江静安,你还知道回来?”

只是那天,坐在江家客厅的却再不是静安一个人,那个长发漂亮的女孩子先静安开口对他说:“你就是陈恒吧?你好,我叫商妤墨。是静安的女友。”

林伯说过,静安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那时候他还笑林伯,这时代哪还有青梅竹马这一说,可这姑娘出现在他跟前,陈恒却有些害怕了。

没与那姑娘握手,也没和静安说话,陈恒在静安回来的那个下午提着书包默默回了楼上。

那天晚饭静安去叫陈恒,两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静安说:“我八个月没回来,你都没有叫我混蛋。”

一年不见,十四岁的陈恒变得精致耀眼,耳朵上打了一枚耳钉,冰蓝色的钻石把他的耳骨装饰得性感漂亮,那一刻静安觉得,当年蜷缩在病床上哭泣的少年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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