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长夜里拥抱
泠泠那边也是一片硝烟战火,和父母因为工作的事吵了好久,最后家里家通牒让她回家当面说清楚。泠泠只好买了机票,随意收拾点随身物品就准备回家,这几天雾气重,飞机晚点得厉害,泠泠在咖啡厅里买了杯热咖啡,总觉得有目光跟随着自己,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个年轻男孩,戴着一副眼镜,泠泠觉得他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他察觉到泠泠的目光,先开了口:“顾泠泠?”
“是你?”
“果然是你,”他松了一口气,“我就觉得像,我们在校医院见过一次。”
泠泠这才想起那个实习医生,端着咖啡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原来是师兄,你是回家吗?”
“恩,”对方笑着,“我记得你当时读大三,现在要毕业了吧?工作签了吗?”
泠泠报了公司的名字,隔行如隔山,对方一脸迷茫,不过还是笑着说:“也在云南吧?我一直挺想去那旅游的,有时间去找你们。”
泠泠二丈摸不到头脑:“云南?我们?”
“你怎么也和川子一样,掖掖藏藏的。”对方哂笑。
“川子是谁?”泠泠越来越糊涂。
“魏川啊,别装了你们的事我知道,当时你不是发烧吗,川子专门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一个叫顾泠泠的女生来看病,我说在外头输液,结果那小子还屁颠屁颠专门赶过来陪你。那小子傲得很,平时对女生都爱理不理的,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问他都不松口说,是不是家里人反对?”
泠泠心中堆了十万个为什么,千头万绪,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那云南呢?”
“川子不是签了新疆的电网吗?我还说他跑那么远干什么,西安那么多单位,原来是小两口私奔去了。”
“云南……”泠泠喃喃地重复。
这时候她手机一响,是许彻发来的短信:不是我。
不是他放的烟花,当时她说着想要在河边看一场烟花,全桌的人都看着她,唯有魏川在独自饮酒,一场饭局,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没看过她一眼。
泠泠忽然站起身,航班开舱的通知在大厅一遍遍重复,她拖着行李箱却往反方向跑去。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强烈,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护城河边,五六米外,她看到那个熟悉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他大概在那里已经坐了很长时间了,就像一具完美的的雕像,雪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察觉,隔了许久,他才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泠泠再也忍不住,视线模糊了双眼,她大声喊他的名字:“魏川!”
男生惊讶地抬起头。
“魏川!”泠泠不顾一切地大喊。
等到嗓子都沙哑了,泠泠才终于松开死死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在魏川面前缓缓蹲下来:“是你放的烟花对不对?”
“你为什么要去医院找我?”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你为什么要去云南?”
魏川看着眼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泠泠,他想要伸手去抱住她,最后却只能悬在半空中,捏成一个死死的拳头。
他第一次见到泠泠的时候,穿着亮黄色的外套,仰着头问自己:“能借一支烟吗?”
他一直觉得女生麻烦,可是在看到她气喘吁吁地特意跑回来对自己说谢谢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忽然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第二次见到她,许彻在自己耳边不知道念了多久这个女朋友,他也十分好奇这是个怎样的女孩子,抬起头,看到戴着红色帽子围巾的她,可爱得像是天使。然后许彻牵住了她的手。
一年前的冬天,他站在树下,静静看着远处坐在栏杆上等她的女孩。她等了他一个星期,他也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个星期。
许彻为了她宿醉,那个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的许彻,他们认识二十余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兄弟难过成那样。
她一个人坐在走廊上输液,他站在角落看了她很久,她无聊得快要睡着,吊瓶差点被她打翻,他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
她去实验室找许彻说论文的事,他经过门口时看到她,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人瘦了一大圈。
他帮她搬行李,她笨拙地跟在自己后面,他不知道要同她说什么,他人生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孩这样无奈这样束手无策。
在空间狭小的寝室里,她穿着白色吊带裙,将头发盘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他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他用她喝水的杯子,他的指间摩挲过杯子上的花纹,想象着她微微仰起头喝水的样子。
还有那个蜻蜓点水般地吻,他全身燥热,几乎没有办法自持,他离开寝室,在斑驳的旧墙上狠狠砸了一拳。
魏川沙哑着嗓子开口:“泠泠。”
他的双眼早已通红,于是他闭上眼睛装作不看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地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深爱的人,一个与你共度余生的人,但是你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因为在我们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中,爱情并不是全部。
泠泠悔恨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仿佛要从身体中抽出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一切,都不曾属于过她,也不会再属于她。
她冲上去抱着魏川,他的身体滚烫,他像是一只健美的猎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他没有推开她,只是弯下身,轻轻地吻住泠泠脸上的泪水。
二十五岁这年,魏川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孩。
5.
二零一二年的冬天,西安的天空依旧没日没夜的下着雪。
这是泠泠在这个城市度过的第七个年头,她从旁人那里得知魏川要结婚的消息。
这天夜里,泠泠开着窗户听着飒飒的寒风,坐在地上又第无数次的重看《燃情岁月》。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男人修长的背影,宽肩窄腰,他的头发短得像刺猬,他说,但是你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电影片尾曲响起,泠泠麻木地点下重放。
一望无际的草原出现在眼前,秋风猎猎,那是苏珊娜第一次见到崔斯汀。
直到这一刻,泠泠才终于明白苏珊娜的那句话,forever turned to be too long.
永远实在是太远了。
而爱,比死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