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寂寞开成海

去都是那么欢欣雀跃的样子。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生犹豫了好久之后终于还是过来跟我搭讪,他问我:“你平时喜欢干吗?”

其实我平时的爱好还挺多的,但我说了一个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和参与的:“看书。”

“哦……看书啊,那你最喜欢哪个作家呢?”

他一看就是那种气质很理工科的男生,但不是每个理工科的男生都像你一样涉猎广泛,博览群书。

我原本想对他说,我来这里不打算泡人也不预备被人泡,所以你大可以转个身去那一堆明眸善睐的美眉中间找个跟你有共同话题的女孩聊天,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回答他:“塞林格。”

他一愣,很明显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只好又补充一下:“JD·塞林格。”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是写《哈利·波特》的那个女的吗?她不是叫JK·罗琳吗?”

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个笑话真的一点也不好笑之后终于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从我面前消失了。

等到漫漫玩完游戏兴高采烈地在我身边坐下来时,我已经喝了两大杯长岛冰茶。

知行,我的酒量越来越好,怎么喝都喝不醉,有时甚至是越喝越清晰,在酒精和可乐的双重刺激中,原本很多我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画面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我不酗酒,却迷恋头晕目眩中与回忆亲密相拥的那种幻觉。

塞格林最著名的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是从你那里骗来的,你看完之后推荐我看,我无赖般地笑着说“没钱买”,你看了我一会儿,把你那本送给了我。

这个浮躁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那个小镇上的隐士,正如这个浮躁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有我这样的耐性持久地爱着一个不在我身边的人。

书中那段经典的话在若干个日子之后我都能够很清晰地背出来,只是送给我那本书的人已经跟我隔着无法逾越的遥远距离。

跟你分别之后,生活中的我再也没有大喜大悲的情绪。其实漫漫说得对,并不是没有人爱我,而是因为爱我的那个人不是你,所以我才不快乐。

但不快乐的生活也还是要继续下去,不能因为《蒹葭》写尽了世间爱情,人们便不作新韵。

那天晚上是程昊来把我接走的,他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对漫漫说:“以后不准带晴田来参加这么无聊的活动。”

其实当时我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可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我记得那天晚上在我家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程昊把我摁在墙壁上凶巴巴地说:“你要是真的那么爱许知行,就去找他,或者叫他回来。你要是真的爱许知行,就不要去参加这种不三不四的活动,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始终闭着眼睛,可是眼泪却从眼角溢了出来。

我没有力气告诉程昊,再也没有人会像我那样去爱了,连我自己都不能。

知行,其实爱这回事,也是要讲究天赋的。

我想我这种人如果不是极具天赋,尽得爱的精髓,那就一定是愚钝得失去了痛感,所以迟迟不能从沉湎中幡然醒悟。

有一天下午阳光很好,我抱着笔记本坐在窗台上上网,看到一个女作家的一张照片,她也坐在窗台上,照片的下面她说,我很霸道,窗内和窗外的世界我都想要。

那一刻我轻轻地笑出声来。

世间万物都可以从双面解读,我只觉得窗台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坐在这泾渭分明的界线上,窗内与窗外一样遥远,不可触及。就像时间的坐标轴上,往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落。

有时候我觉得,也许爱情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但这浓烈的爱情,需要一个足够安放的载体。

在我青春年少的时候,你就是我那场盛大的爱情,唯一的载体。

那天下午我坐在窗台上看了很久的云,不知不觉眼泪就流出来了,千万年来天空始终没有变过,可是没有你的那些日子,不知道我是怎么样过来的啊……

那次的旅行其实已经是相爱的尾声,可惜……怎么说,只是当时已惘然吧!

分明记得那年夏天我长出第一颗智齿,整个左脸都肿得不成样子,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太痛了,连喝水都痛。

程昊说:“晴田,要不然找个牙医去拔掉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抢先说:“牙齿里牵扯着很多神经,还会流很多血,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不要拔了。”

可是不能进食,晚上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你跟程昊出去买酒,我在你的包里翻到一包parliament,不管不顾地爬到窗台上点了一根开始抽。你们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我,都愣了一下。

后来你脸色阴沉地说:“晴田,你给我下来。”

买来的酒你一瓶也没喝到,全被程昊拎着去隔壁房间找那几个漂亮的女生玩杀人游戏去了。与此同时,你牵着我的手在陌生的街道上穿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一家粥铺。

我低头喝粥的时候你不见了,过了几分钟你回来,把一盒止痛药和一盒消炎药扔在我面前,又一言不发地起身去给我倒温开水。

你没看到,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了那碗粥里。

知行,但后来我还是去拔掉了那颗智齿,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和我在一起了。它总是发炎,可你给我的药早就已经吃完,长痛不如短痛,我一狠心便找漫漫陪我去医院拔掉了。

小时候我听说把牙齿丢在房顶上,愿望就能实现。

黄昏的时候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温馨的暖黄色里,我站在十六层楼高的房顶上,有飞鸟从我的头上掠过。

我已经过了看童话的年纪,却还是固执地希望那颗牙齿代表的心愿能够真的实现。

知行,我只是想再见到你。

见到你,跟你呼吸同样的空气,我才不会活得这么窒息。

我偏激的时候会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活着?但每每想起你,想起在最初的时候你对我那些真挚的感情,便觉得还是应该要坚定地活下去。

有人说回忆不具备任何力量,可我觉得,关于这尘世的一切,贫穷、疾病、困苦、孤独、空虚,哪怕不能让我击碎它们,回忆也能给我熬过的勇气。

我的回忆里最鲜明的那个片段,是十六岁的那一年,转学到你在的那个学校。程昊坐在我的前面,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喂,妞,我们下午打比赛,你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那个热闹一凑,就凑出了后来与你之间的诸多纠缠。

你逆着光,靠着墙抽烟,集合的哨子声响起的时候,你转身要进场,却忽然回过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后来漫漫说:“晴田,你知道吗?程昊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叫你去看他们的比赛。”

真正的爱,有时是相当卑贱的。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过而已。

那次旅行的最后两天,我们一群人去看登神山。前一天下了一夜的雨,大家都劝我放弃算了,可是我骨子里那种跋扈的执拗驱使我不肯妥协。

一怒之下,我一个人背着包冲了出来。

只有你默默地陪在我的身后。

我们坐在湖边,看着一波碧色,沉淀了几千年,那一刻我开始相信,这里真的有神仙。

可是看着看着,我的眼睛一阵刺痛,泪流不止。

你揽住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摁在你的颈窝,轻声说,应该是雪盲,不用怕,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去。

那天的我就跟个瞎子似的紧握着你的手盲目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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