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石英
一不留神,老君像前的桌子被老道一下撞翻,香炉连着里头两支正冉冉冒烟的红香折到了地上,连带着地上一个破旧的铜盆,溜溜地转了起来,炭黑色的纸屑轻舞飞扬……
敖荥挑着眉头,看里头剩了几张未烧尽的纸钱,嘴角一抹笑容诡异而森寒。
老道禁不住,猛地抱住了他的腿,大哭道:“朱大少啊您是活菩萨,您大人大量饶了我!我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可怜,不是要跟您作对啊……只是来烧个香求心安……我、我该死!真该死!我再也不敢了!”他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枯树根般的老脸血肿了起来。
那惨样让敖荥倒吸一口冷气,再不敢拿话诓他,截住他一只手,“对不住啊,我不是朱富贵。”
老道的嘴早就肿得歪了,此刻斜着脸瞧他,谄媚地笑了:“哎哟朱大少,我是真的不敢了,您不要跟小的开玩笑。”
敖荥挠了挠头,然后伸出了手——
“妈呀,朱大少您饶命啊——”
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他的肿脸上,停顿片刻,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收了回去。
老道移开手,偷偷抬眼看去,就见敖荥袖着手,良善地对着他笑了:“看,老人家,我其实不是个人哪……”
老道的脸不肿了,嘴不歪了,也不往外掉血珠子了。他愣了片刻,忽然“啊啊啊啊”地叫了起来,毛全奓了……
八
第二日,闽地的百姓们见到,死而复生的朱富贵又挺着肚子到街上溜达来了!身后仍然跟着狗腿子一样的鸡皮老道!二八姑娘们纷纷以袖遮面,挨着墙根走。前方不远处的猪肉摊上,张屠户一面狠狠挥着祖传的宝刀,一面恨恨地盯着他们……
“唉,简直要吃人了都……”敖荥被盯得发毛,不禁加快了脚步。
他今天是来勘查地形的,昨夜江蛟逃得那么快,让他觉得肯定有什么要道可供其藏匿。可是他瞧来瞧去,可疑的地方没有多少,怎么人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可疑,简直恨不得抽筋扒皮!他想,一定是跟身后的老道有关!从昨夜他亮明身份起,这老道就认定了他,哭着喊着求他点化,从晚到早,一直跟到了现在,这老道虽是耆耋之龄,动作却飞快,一直不离他三步远,不吵不闹的,只静静地跟着……
突然一颗小石子滚到脚边,老道像见了鬼一样弹开,敖荥被他吓了一跳,脚尖凑过去弄了弄,没见有何危险遂一脚踢开,回过头,咧嘴嘲笑:“你看你,草木皆兵……”话堵在了喉间,因为大白天下起石头雨——
一整条街的小乞儿们各个都是神射手,他们揣着石子藏在树上、墙角、菜摊里……打得敖荥和老道抱头鼠窜……
老道十分有经验,双手抱在脑后骨碌就地一滚,矫捷地滚进一块土堆后。敖荥手忙脚乱,混乱中,只想大喊一声“我跟他不是一伙的,”却不知这些从天而降的石子,多半冲着老道,还有小半是真冲着自己来的,他一出声便被射成蜂巢……
老道在土堆后勾手:“大仙,大仙来这里,我有脱身秘道。”敖荥泪流满面地奔过去……
跑过有一里路,他们停下喘气,敖荥佩服道:“老人家你年纪一把,反应还真是灵敏,跑得好快啊!”这里已是村外,老道挨着棵树坐下牛喘,一脸得意:“那可不,不瞒龙神大人说,要不是这身子骨好,走南闯北这些年早就死了,哪里混得到现在……”
两人休息的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坟地,地里七七八八竖着几十个小土堆。老道走到一个土堆前面,土堆上的土还是新的,一块不规整的破木板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乞儿小莲之墓。
老道将身后的破盆拿出,点上冥纸。他一边烧,一边擦着老泪:“龙神大人哪,跟您说句实话,我老道儿为了活命,这数十年什么样的事情没做过,手里也折过几条人命,却从未害过一个孩子……那天以后,我是夜夜睡不着觉,早就没有了的良心好像忽然回来了,您说怪不怪?”
敖荥倚在一棵树边,手中摇着折扇,“那叫良心未泯。照你之前所说,这朱富贵简直禽兽不如,指使你配毒药害人,还要将小乞儿毒成人干的模样用以嫁祸龙石英……也算罪有应得,他嫁祸不成自己先被雷劈死了!”
“不是雷,是蛟精!”老道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这事儿我只跟您一个人说哪,那雷肯定是蛟精引的,现在人人都说龙石英是人,我看不是,她肯定是只蛟精!我都瞧见了!”
他指指头上的天,压低了声音道:“那天有月亮,照在地上的影子分明就是个精怪,没有人瞧见,他们都在外面呢,只有我躲在老君像后,瞧得一清二楚,那头,那胡须,不是蛟我头割下来给你!那天雷就轰的一声,把朱富贵给劈死了,他那重量,砸在地上可响了,我当时就觉得坏事了,偷偷往外看,也不敢真拿眼看,只敢瞧地上,哎!这碰巧就让我看见了!”
“哦?你还真看见了?别是龙是蛟分不清楚吧!”看他讲得神神道道,敖荥也来了兴趣,要他画在地上看看。等他画完,敖荥手中的折扇倏地一收,眯着眼睛笑了笑,“画的还不错。”就再无其他言语了,像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叫一心想要被点化的老道听得很是灰心。
敖荥笑道:“老人家,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龙石英她跟我一样是龙子龙孙,不是蛟精。不过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做得好解了闽地的旱情,是功德一件,至于你手中折去的那些人命恶障,死后判官那里自有本账,一笔一笔都清楚明白的。”
老道欣喜,将腰深深弯下,恭敬应道:“是,一切听凭龙神大人吩咐。”
到了晚间,龙石英站在门前,月色如霜照在面上,疑惑道:“你去了哪里,说好了要一同出发找江蛟,我等了你一天却没见到你的影子……”
老道从敖荥身后露出脸,惶恐道:“龙女大人息怒,老道有眼不识泰山,认龙为蛟,还请原谅。”
龙石英愣了一下,然后朝他冷冷一笑:“你对不起的只有我吗,一个孩子的性命就这么没了,不怕冤魂索命?”
月光里老道佝偻的背,轻抖了抖。
她看向敖荥,敖荥挠了挠头:“是人都该给个机会,死后阴德自有阎王来管。”
龙石英看他半晌,终是轻叹一声,侧了身子,“进来吧。”
点了烛火,一豆之光将屋子照亮。三人于桌前坐定。
敖荥手指微屈,轻轻敲击桌面,半晌才说:“我昨天就想,出发外地未必可行,如今龙族统率四海水族灭蛟,普天之下蛟能去的地方不多。江蛟既藏在闽江多年,可见不只是藏身之地,更是一处修炼宝地,他如今得了修炼法宝,怎会轻易离开?我在闽江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他!”
他千岁灭蛟,算来也有几百年,对蛟的了解自然独到。
老道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龙石英看着他,烛光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上扬:“我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来帮忙的?”
老道的头垂得更低了。敖荥一笑,知她心结未开,“江蛟既没有离开闽地,白天却能躲过你我的探查,可见是找到了藏匿之处,只要把这个所在找到,到时瓮中捉鳖,便能手到擒来了!我今日调查已有些眉目,至于他的作用嘛,哈哈,卖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龙石英疑惑地点了点头。
九
已是五更天,夜光渐渐隐退,曙色将临,又到了黑白交替之际。
敖荥站在院中一口枯井边,井架上放置了几块杂拼的木板,木板上又摆了一个盆,他用一把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落进盆里,溅起一小朵一小朵血色的花……他的面容平静,多年沙场征战让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带了肃杀之气。
一曦晨光映在发间鬓角,像要随时化去一样,龙石英在不远处悄悄看他,她已多久没有见过他真实的样子,连自己都记不清楚,朱富贵的身体还躺在床上,面前的敖荥却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从知道他放下北蛮的战事赶来救她,她就很感激,两人几年未见,可是自她被解下柴堆的那一刻便知道,他并没有忘了她。就算现在龙石英已是整个东海的污点和笑柄,而他是威风赫赫如日中天的第五龙王,她还是他的朋友,他没有忘记……
写小说难度很大的…我以前曾经想写一篇很好的小说[pem]隐私内容[/pem]顺便试试标签。
靠。。pem隐私内容/pem木有效果
[衰]出错了?!我看看问题
我懂了。现在可以了
这个结局我没看懂。
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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