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橘子都懂得悲伤
文/张芸欣
推荐对白;如果可以我还想继续做你的笨小孩,欢喜着你的欢喜。悲伤着你的悲伤。
我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十六岁的自己,歇斯底里或者痴傻,这些都不足以表达我那时候的神经质。
遇见他,是因为学校的周五值日。我们班编配到老师的宿舍楼前打扫卫生。
那天傍晚,天空如同橘子一样金黄,我晃着那一季永远不变的马尾,低头和几个女生大唱新出的校歌。
有人从楼梯上“噔噔噔”地跑下来,一双“匡威”的鞋子先映入我的眼睛,我顺势向上看去,一张漂亮的脸。
他很酷地把手插在口袋里,对着我们说,你们小声点,我们在练歌。
所有的女生都禁了声,仰着头去看他。他像神明般高高在上,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清冷,似乎我们都是他的臣下。
他的高高在上在那一刻激怒了我,我走上楼梯,在他的上一阶的地方停住。
我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我说你没听到我们在唱校歌吗?你怎么一点不热爱自己的学校呢?学校的标语不是标着一中为我骄傲我为一中自豪的吗……
好友点点在我身后拼命地喊我的名字,我不管不顾,继续说。说完后连天色都暗下来了。楼下的人越聚越多,一楼有人拉开了门,朝着那男生喊了句,江树,你怎么还不进来?一张精细的美人脸从房门里露了出来。
男生“嗯”了一声,便不说话。我只好讪讪地自圆其说,算了,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抬脚就朝楼下走。
结果一脚踩空了,眼看就要摔下去,还好有人拉了我一把。我第一次,结结实实地靠在一个胸膛上。
楼下的人“哄”地一下就闹笑起来了,我脸烧到脖子根,心里还不停骂,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的烂情节啊?我应该推开他给他一耳光再大骂他流氓。可是我在这里发什么抖啊,心跳个P啊。还没等我想清楚镇定好他就松开我的手,很温和地帮我把别进衣服里的领子翻出来。
小孩,以后不要那么大声说话,不可爱噢。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手指不经意地碰到我的下巴,多么暧昧的一个动作。
那一刻我承认,我心动了。
等我从楼上走下来后,点点拽着我的胳膊说,橙橙,他刚才是不是笑了啊?惊奇的样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我白她,笑就笑有必要惊讶成那样吗?
点点跺脚,你没脑子也拜托你有常识吧,从来都不会对张小微以外的女生微笑的陈江树居然对你笑了啊。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我被点点的这个回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拿起手上的扫把继续大唱校歌走了出去,刚才跳跃了的心,稍稍的平静了些。
陈江树。多像日本漫画里的人名啊,他的那双眼睛,也如日本漫画里的美少年一样透明。
可是太平静了呢。平静得让人心疼。
陈江树的“功绩”以前隐约听过,但没记住名字。科目门门优,数学次次拿全国大奖,是本市最有名的美声老师唯一收的男弟子。出了名的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不爱笑。
他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名人。
隔日中午,我正在往嘴里塞红富士,腮帮被塞得鼓鼓的。
阿奇把我拉出教室,正午的阳光照得他如同画里的人一样不真实。他说橙橙,你和陈江树怎么回事?脸上那种焦虑让人看着觉得有趣。
我歪头,含糊不清地回答,什么事啊?
阿奇急了,别骗我了,全校都在传啦,陈江树他抱了你啊,他还亲了你啊,他……
“噗……”原谅我非常不文雅地把苹果喷到了空气里。什么叫他抱了我,还……亲了……
我说你听谁乱说啊,我不过就是看他不爽找他理论了,结果下楼没站好他扶了我一把,正好下面有一堆的人看到了,这也能传成这样?我急了,也不顾满嘴的苹果,越说越快,结果呛到气管,拼命地咳起来。
阿奇拍我的背,你别急啊,我相信你和他没什么,你别激动。
阿奇的手就这么无视周围人的目光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说橙橙,陈江树不是你能喜欢的,知道么?
谁要喜欢他,那么冰冷的小孩,看他的眼睛都让人觉得孤独。我对着空气,一字一句地说。
对面教室的窗户突然打开了,我看见一个侧面貌似漫画人物的脸。我心里一跳,转过身,勾住阿奇的手臂。
走吧,走吧,我催促道。我怎么忘了,对面的教室就是高二年级的教室了呢。我现在只能诚心地祈祷上帝我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事实上上帝有时会容易睡着,因为我的祈祷在两个小时后得到了答案。
陈江树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慌乱失措,前一秒还在校园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男女好象要印证所有流言的猜测一样站到了对面。
点点掩着嘴笑,说亲爱的我先走啦,不耽误你和你的王子叙旧。
我真想破口大骂,你看他那个样子哪像要和我叙旧,简直是要将我绳之以法。我如歇了菜的黄瓜一样没精打采。
你好。我说。好久没用过这个礼貌用语,感觉有点陌生。
莫橙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本本,对着上面念。我一看,那不是我的学生证么?伸手要拿。
连谢谢也没有?他皱眉。
我扬眉,谢什么啊?不是因为你,我的学生证才不会丢呢。我理所当然的,似乎错的人是他。
他一愣,继而笑了,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女生。
我说那我走了噢,拜拜。
小孩,他叫我。我转头,看他。
陪我去一趟音像店,就当是我还你学生证的报答。
这个报答真简单,和心仪的帅哥同游音像店,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同游音像店的结果是我发现他很喜欢张信哲,并且他非常慷慨地对我说,小孩,你喜欢谁的歌,我买一盒送给你。
那时候MP3才刚刚起步,CD昂贵得不是人人都愿意去买,磁带才是我们的听歌途径。一张正版的磁带要30块。我通常只买五块一盒的盗版带。
我在音像店的架子旁转来转去,最后拿出一盒盗版货,就这张吧。我连名字也不敢说,我怕他笑我老土。
他拿过盒子看了看,《锦绣二重唱》。他说你果然是一个非常旧古的人啊。
我怒了,你更变态,你喜欢一个娘娘腔。
音箱店的老板笑了,说江树,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和你对着干的小姑娘?
他耸耸肩,从楼梯上捡来的。
于是我生气了,我说我要回家吃橘子。他说你吃橘子干什么?我瞪他一眼,不要你管。陈江树一点也没感觉到我生气,他就连一句送我都没说,只是非常简单地对我说了句,哦,那再见。
也许之前我对他还报有那么一点点的遐想可现在都已经破灭了,我一不高兴就想吃橘子,不管春夏秋冬,有橘吃橘,有橙吃橙,没橙了就用芦柑代替。我妈妈说我的固执无可救要,我从来不否认。
可是该死的陈江树,他连我生气都看不出来,可见他对我一点也不好。
我常常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的只愿我没有遇到过陈江树,我只愿那个金黄得如橘子一样诱人的傍晚我如同别的女生一样用仰望的角度看他,并且不发一言。
但是我知道,即使时光倒流,我们也会通过别的方式遇见,因为我的一生,也许真的注定会遇到这样一个让我伤心难过偶尔甜蜜的陈江树。
张小微来找我的那天,我耳朵里正放着陈江树送我的那盒磁带,瑾文的声音我一直很喜欢,她唱,风儿刚刚吹过来,云儿就要走,有人想拉你的手,对你要挽留。她不漂亮,甚至老气,可是她的魅力却让我沉醉。
桌子上是一张永远做不满60分的数学卷子,我边听着歌,边踌躇。
我是多么忧愁这破烂的数学,多么仇恨自己在数学方面的白痴,我突然好羡慕艺术班的兄弟姐妹们高考可以省略这门功课的分数。
可是陈江树的数学那么好,他干嘛要去学唱歌?还是美声。放过我吧,我真的难以想象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唱出帕瓦罗蒂的声音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的场景,那一定是一出无人欣赏的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