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狐狸爱过你
文/任玉瑶
“我记得炎热夏天里你递来的纯净水，我记得萧瑟秋天里你说落叶的颜色很像那只等爱的狐狸的皮毛，我记得寒冷冬天时你的通红鼻尖，我还记得春天来临时你说一切困难都会过去。
我记得你陪我走过的每个季节，我记得你摸过我的头发说小王子不要难过，我记得你在我最难过时安慰了我……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摘自陆昭珩的MSN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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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竹山路吗？”
“不知道。”
“就是人民广场旁边那条路呀！”
“莫小瞳，你别烦了！”
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么吼她了。莫小瞳是那种看上去就特别话多的女生，尖下巴，大眼睛，头发枯黄如稻草。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她吊儿郎当地挎着书包进教室，全面扫视一眼，接着就大剌剌地在我前面落了座。
“你就是中考时全校第一的陆昭珩吧？我知道你。”这个女生转过头就开始滔滔不绝，“门口的宣传栏里有你照片呀，不过坦白说，你这人不怎么上相……”
我皱起眉头，露出明显不爽的表情。
“哦，不是说你不好看。”她急忙申辩，脸色有些微红，“其实，其实你很好看，就是照片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一点点。”
我冷漠地低下头，然后就再没看她一眼。
女生们花样百出的讨好早就让我看得厌烦，每个中学里都应该有成绩好，运动好，人也长得不赖的王子级人物，不知不觉我就被推上了这个位置。从小到大，明示暗示都收到不少，可像莫小瞳表达得这么直白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的行为拿到偶像剧里叫可爱，搁在现实里就是不要脸了。
没想到正式上课时排座位，电线杆一样的莫小瞳竟然如愿以偿被安插到了我旁边，原因是她比许多男生还要高。看着她乐颠颠捧着书本流口水，我对她的印象已经降至负分水平。
接下来的日子这位大神就开始了对我坚持不懈的骚扰，我实在想不通她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起先我保持沉默，之后容忍到一定限度就会很客气地请她闭嘴，到最后我发现对待脸皮极厚之人的唯一对策就是要比她的脸皮更厚，所以我也不再顾及面子风度，直接冲她大吼：“莫小瞳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她怔怔地眨了眨大眼睛，终于安静下来。
前桌的杜薇也是个八卦王，回过头调侃我们，“我发现，莫小瞳就跟小学生似的，喜欢谁就欺负谁。陆昭珩你难道看不出来？”
莫小瞳真像被说穿了心思，矫情地垂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肚里。我漠然地瞥她一眼，冷笑挂上嘴角，却什么都没说。
我心里很明白，与其说莫小瞳喜欢我，不如说她和别的女生一样，只喜欢陆昭珩这个名字下所附带的条件而已。
肤浅无比。
话说回来，这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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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瞳每次被吼后都会安静几天，在这几天里，她总会找到新的问题来为难我。
星期一早晨刚进教室，她就像刚得知地球即将爆炸一样，跳起来大喊，“陆昭珩！你知道吗？周杰伦要来开演唱会了。”
关我什么事？
“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她小女生的本质暴露无遗，“现场效果和电视转播绝对不一样。”
我瞥她一眼，直截了当地拒绝，“没钱。”
她愣住，眼睛睁得大大，难以置信王子也会喊穷。而我没撒谎，我是真的没钱。八年前的暴发的爸爸另结新欢，离婚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财产全转移走，妈妈几乎是两手空空地走出那幢别墅，她希望我留在爸爸身边，生活会好上很多。
尽管我很清楚不同选择所带来的不同结果，终究还是跟了妈妈。我怕自己待在那个虚有其表的家里，总有一天会压抑不住仇恨。
爸爸很快就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两人在别墅里住得心安理得。而妈妈快50岁的年纪却要每天窝在餐馆的小厨房里洗碗。爸爸曾携新夫人来视察过我们一次，假惺惺地放下一万块钱，我扬手就把钱摔上了那个女人的脸。
她大声尖叫，爸爸立即挥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彻底打断了我们父子之间的联系。现在想想，其实一万块的用处很大，至少能买五张演唱会VIP区的门票，至少我就不必在莫小瞳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奈。
“没关系。”她很快就隐藏好惊讶，笑眯眯地冲着我，“我爸爸应该可以弄到票，到时让他多弄一张给你就好了。”
“不必了。”我的表情更冷，“我对那个周杰伦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就当陪我去嘛！”
“我为什么要陪你？”我毫不给面子地反问，“你既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我妈，我凭什么要陪你？”
莫小瞳一动不动地怔住。杜薇又笑嘻嘻地来添乱，“看不出莫小瞳你家这么有背景呀！陆昭珩不去，我去怎么样？”
莫小瞳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奔出教室。从背影可以清楚看到她正抬手去擦眼睛。
厚脸皮如她，也会被我气哭？我像帝王一般慢慢坐下，却怎么也得意不起来。其实我并不是故意刺激她，在单亲家庭里成长，我的自尊比其他人更敏感，一个男生可以没钱没势，但绝对不能占女生的便宜。这是做人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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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等莫小瞳来上课，虽然拉不下面子跟她道歉，但至少可以在她下次骚扰我时对她态度好点，对于骄傲的陆昭珩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可接下来的一星期，莫小瞳一直都没有出现。她的成绩本来就差劲，所以老师也并不在意这个学生是否出席。
又是一个星期。
我对自己说，如果明天她继续缺席，我就尝试着去她家找找，地址是偷偷在老师办公室抄来的，攥在手心里几乎烂掉。
演唱会前夕，她终于露面。眼睛更大，下巴更尖了，头发胡乱扎成一团，看上去兴奋得要命。
“真是的，我爸去海南开会非得带上我。”她一坐下来就抱怨，顺手甩来一张票，“在那边玩了两礼拜，功课又落下不少。喂，陆昭珩，给你票，作为报答就给我补习功课吧？”
“帮你补习可以，票我不要。”
“喂！我可不想欠你的，你不要我的票，我怎么好意思要你补习？”
莫小瞳伶牙俐齿的功夫我早有领教，只好收下票。居然还是最贵的VIP席位。
演唱会当天在万人体育馆举行，人山人海，警察早早就把现场戒严，直到快开场我都没看到莫小瞳，打手机也是关机。眼见最后一批人都入了场，她仍旧毫无音讯。
小天王又怎样？我把票塞进裤兜，凭着印象中的那串地址跳上公交车。
莫小瞳家在城北，我很少去那么远的地方，公车七拐八拐，停靠在一个又一个站，几乎睡着，突然公共喇叭里报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地名，竹山路。
像突然从梦里惊醒，我抬头向窗外望去。一时间恍如落进一片童话世界。
天色已黑，华灯初上，道路两旁矗立着安静而茂盛的梧桐，遮天蔽日。斑斓的树影静静晃动，街灯投下金沙一般的幻觉，整条路像与外面那个喧嚣的城市隔绝，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
我终于明白莫小瞳为什么念念不忘这个地方。
带着满心感叹，莫小瞳家到了。与那个诗意的竹山路一点都不一样，我的目的地俨然是一片荒凉，排列着一行城市里已很少见的平房。
她不是很有背景么？
这就是她的背景？
我冲到她家门口，再次确定门牌号的确和地址一致。窗帘没拉，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里面简单的摆设，比我家还要简陋。我急了，使劲敲门，并没人应。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惊诧莫名的声音，“陆昭珩，你没去看演唱会？”
转过头，正是该死的骗子莫小瞳，她骗人的水平实在出神入化。我不相信千金大小姐居然会穿着一件印着“雪花啤酒”的制服。
事情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她的经济水平不会比我好到哪去，可为了买那张票，不惜缺课两礼拜去酒吧推销啤酒，推销一瓶啤酒的报酬是五毛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