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不下的舞台

怒，仇视，厌恶，全写在一张看似年轻的脸上。旁边是被拉开拉链的书包，像个残军败将一样横在沙发上。

谁叫你买的?沉默的对视之后便，开始爆发，又是连串的责问，你买它做什么?哪来的钱?你存心来气我是不是?

有人上前帮着解围，“其实不是顾遥，阿姨，学校……”没说完，便被打回去，“学校要她骗人了是吧?”“学校要她来骗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呐?”

四喜恹恹地退到一边，不再说什么。

杜叔叔拍拍母亲，说：“学校要举行校庆，顾遥有节目……”

“我问她，没问你!”还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故意气她，欺骗她，什么都违背她的意愿，在她心里，我就是个上天派来故意折磨她的人，字字都那么刻薄，平日积累的委屈瞬间像山洪一样爆发。于是什么也不顾。全说出来，脑子里想到的全是委屈，委屈，委屈极了。

学校要校庆，班上出节日，参加了比赛，跳芭蕾舞，这有错吗?说是买资料的钱用来买舞鞋是不对，可不这样说，你会给吗?经过那场意外之后，你就只会对我大喊小叫。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做什么事都必须小心翼翼，怕惊动了你，百般地讨好你，换来的总是你冷漠的言语。你不可以跳舞了，便要封锁所有和舞蹈有关的事，我练了八年的芭蕾。你说不许练了就不练了，难道就因为你不可以再跳了吗?没有人想你遭遇那场车祸，没人想看到你不能行走，一辈子就这么坐下去。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挽救不了，难道我们有错吗?

场面又恢复了沉静。没有人雨说话，母亲也没有，她的表情很悲伤，推着轮椅回自己房间去了，杜叔叔跟在身后，我听到母亲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八)停不下的舞台

校庆如期而至。四喜帮我在后台化装，她说，别紧张，你一定会很成功的，瞧你多漂亮啊!

的确很好看，忽然想起母亲曾经站在台上的样子，高贵，气质非凡。我对镜子勉强笑了一下。

就把自己当做你吧。也会跳得那么轻盈，也会拥有令人震撼的掌声，也会有捧不住的鲜花，把自己和母亲合为一体。为你完成梦想，继续踏上舞台，把它延续。不管舞台有多大，不管观众有多少，不管舞步有多不灵活。我必须跳起来，而且尽所有能力，跳好这支舞。

现在我就是母亲，一位出名的芭蕾舞老师。

在上台前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舞台似乎旋转起来，点点脚尖，便转到台上去了。音乐响起，全场掌声也响起。

短短的六分钟，我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久，激动极了。有点为自己感动，只有自己知道我在这为谁而跳。只有自己知道这倾注了对她所有的爱和敬重。

台下的某个位置上，坐着杜叔叔，他一定会为我的演出而感到骄傲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一定懂得我的用心良苦。他一直都懂得我和母亲，就像是架在我们中间的桥。

直到最后那一刻，我开始用余光寻找着杜叔叔，必须看到他脸上自豪的表情，很小的时候。便期待有一个人能以自己为豪，现在终于可以实现。

然而，当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热泪盈眶。她穿着白色长裙，坐在轮椅上，脸上挂满泪水。她旁边的杜叔叔微笑依旧，他们相依在一起。和平凡的夫妻没什么两样。

那一刻，我才知道这场芭蕾舞跳的有多成功，我祈祷舞台永远不停，或者永远都停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