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之旅
文/豆沙饭团
1
我的同桌风信是一个听力不太好的男生，这是高一开学一个多星期后我才慢慢察觉到的，但他的嗅觉却很灵敏，因为开学第一天他就闻出了我洗发水的蔷薇香味。女生自然喜欢这种能给自己带来小小浪漫幻想的花朵，但男孩子嘛，这方面应该比较迟钝吧。
见我有些惊讶，风信微微一笑：“因为我住的大院里有好多这种花。”
我们在9月1日就摆脱了新同桌之间惯有的陌生与矜持，但是风信很长时间却在男生圈里不受欢迎，因为听力不好，他常常听不到别人的招呼声，和别人交谈时反应相对慢一些。十几岁的男生很容易不耐烦，而且对于别人自尊心这码事，也不太懂。
而十几岁的女生是同情心最膨胀的，我愈发在下课后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不顾好友相伴去买零食的邀请，和风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小心翼翼地避免，但有一次还是没留神问了出来：“你的听力为什么会有问题呢？”
风信低下头，沉沉地说：“因为小时候的一次高烧，留下的后遗症。”
我后悔自己的多嘴，连忙挽救：“其实我觉得也没有多严重啊。”
“是啊，除了我的世界和你的相比，安静了一些。”风信忍耐地一笑，我知道他还是很在意班里男生对他有意无意的冷落。
2
我和风信的友谊被班上多事的人无聊地误会。
一天下午，我和风信一起去自行车棚时，被几个男生调皮地吹口哨，其中一个我的初中同班同学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故意大声说话，让风信听清楚：“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望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风信看了我一眼：“真奇怪，我也有自己喜欢的女生，咱俩怎么会被人看成班对？”
我摇摇头，刚才的微微尴尬一扫而空，多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虽然他的坦荡直接没错，但也不用在一个女生面前说这样的话嘛。
风信喜欢的女生是我的好友小晓，可是她似乎和一个高年级男生交往密切。
一天下午的自习课，小晓和风信交换座位，坐到我旁边，好奇地问我是不是喜欢风信时，我反问她：“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晓不屑地撇撇嘴：“看上去一点儿活力都没有。”
放学后，我默默无语地陪着风信走出教学楼时，忽然听到他说：“小晓有男朋友吧？”
我一愣。
“刚才，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香烟的味道。”
小晓喜欢的那个高年级男孩的确是一走出校门就从书包里摸出香烟耍酷地吞云吐雾。
“你的鼻子还真尖啊。”我微微苦笑了一下。
3
虽然风信的听力不好，但是他却是上课听讲最认真的学生，每次下课还会把没听清的地方再问我一遍。
虽然男生们不服气，但风信的期中考试成绩是全班第二名。
“真没想到啊。”考试成绩公布第二天的课间，我笑着对他说。
“总不能因为听力不好就理所当然给自己找理由吧，我最讨厌这样了。”风信腼腆的神情里透出倔强。
相比那个总是在大家面前摆出脑子灵不屑用功的第一名，风信真是好样的！
我正想着，风信忽然抽了抽鼻子，低声说道：“你身上怎么有一丝，嗯……血腥味儿？”
我大惊，忽然想起今天该是例假来的日子，脸顿时腾地就红了！
可我偏偏还忘了带那个“更薄更安心”！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万一裤子后面已经能看出来，我怎么走出教室啊！
风信似乎也明白了，他支支吾吾地说：“一会儿放学后，把校服外套系到腰上吧。”
我的脸简直要红到发紫了。
可是11月份的天气已经挺凉的了，我别别扭扭地把校服扎到腰间，刚走出教学楼，一阵风吹来，我不由地缩着肩抱着胳膊，肚子也开始更来劲儿地疼痛起来。我不由地蹲下身去。
“你等我把自行车推到这里，坐上来，把校服穿上，我送你回家吧。”风信见我这样，立刻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这个让我避免尴尬的男孩，心头暖暖的。
4
没想到我的例假还没完，风信就被人打得流鼻血。
初中男同学来学校找我的那天，偏偏看到我坐在风信的自行车后面。上了一所流氓中学的他几天后带着同学立刻发扬了他们学校的痞子风格，将风信打翻在地后扬长而去。
“好久没和男生打架了。”风信站起身后，抹了一把鼻子，看看手上的血。
我满肚子抱歉的话不知怎么说，只好掏出纸巾递给他：“你回家怎么跟你家人说啊？”
“我爸妈一般都很晚才回家，有时候我睡觉了他们都没回来呢。甭担心了。”风信照例是安慰我的语气。
我心里却很难受，这个好男孩，为什么就不能有一帮好哥们儿，不得不独自遭受莫名其妙的殴打？自己喜欢的女孩偏偏中意其他人，就算我是他的好朋友，风信的生活还是充满了孤单和寂寞。
我陪着他默默走在回家路上，街边小吃店的香味让风信兴致很高的样子：“每天这个时候，都能闻到鸡汁汤包，牛肉锅贴，鸭血粉丝汤，梅花糕的香味……”
“风信你真乐观，刚挨了打……”
“那更不应该影响胃口了，要好好吃一顿！”
我看着风信走进小吃店的身影，心头一酸，转身离开，不希望自己潮湿的眼眶让他看到。
那个初中男同学，我彻底与他断了联系，他身上的痞子气让我觉得陌生别扭。
5
高一下学期的一天课间，我和小晓去学校超市买橙汁喝，她忽然问我：“你的同桌会不会有自闭症啊？”
我一怔，下意识地说道：“不会……”
小晓撇撇嘴：“你瞧，风信平时整天不言不语蔫头耷脑的，不过成绩优秀。昨晚我看电视上说，我国的青少年里很多这样的就是高智商自闭症患者呢！”
“你别胡说啊。”我有些不快，那个讲述自闭儿童的节目我昨晚也看了，但当时压根没联想到风信，“什么患者啊，风信很正常！”
小晓瞥了我一眼，拿起手里的“鲜橙多”咕咚咕咚喝起来。
我心想，风信绝对不会是自闭的，他非常渴望与同龄人的交流，但是别人却有意无意把自己的友谊大门不客气地冲他关上了。
回到教室，小晓跟着我回到座位上，我正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杂志递给她时，忽然听到风信对我们说道：“你们刚刚喝了‘鲜橙多’吧？”
小晓略略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喝的不是‘美汁源’呢？”
“这两种橙汁的香味有点不一样。”
“风信的嗅觉特别灵敏。”我笑道，“平常我们闻不出的气味却逃不过他的鼻子。”
“是吗？”小晓眼珠一转，促狭地笑道，“那要是我早晨不刷牙，你是不是都能闻出我昨晚吃什么了？那不是成狗鼻子了。”
风信面色一僵，我冲小晓一白眼：“瞎说什么呀！”
中午放学前，风信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我对他说：“小晓是我们女生中出名的嘴贱，经常胡说一气，其实她还是挺关心你的，上午课间的时候，还问我你会不会有自闭……”
我连忙刹住话头，真后悔自己嘴笨，安慰风信的话也不会说，风信听到“自闭”两个字后，果然脸色更阴沉了。
“不过我认为你绝对不会有自闭症的。”我试图挽救。
“我当然清楚自己没有。”风信坚定地说，“哪怕我的耳朵完全聋了，我也不会得什么自闭症！！！”
“就是，就是！”我连忙点头。
6
为了让风信的心情好转，我们中午去热闹的麦当劳吃超值精选。
“我三岁的时候发了一次高烧，当时因为妈妈出差在外，只有爸爸照顾我，但是他觉得发烧是小事，就没怎么在意，随便给我吃了点感冒药。后来发现我高烧持续不退后，才赶紧送到医院的，结果因为耽搁久了，我的听力受到损害，为此妈妈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激烈的程度让当时的我觉得妈妈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风信苦笑了一下，“渐渐长大后，才对爸爸确实产生过一些不满。不过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