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破铁皮

我一直的睡不着觉了,罗大虾是不是也那样深深的爱着我,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呢?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最后终于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到厅堂,他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旁的唱片机里还响着我喜欢的那首歌《对不起,谢谢》。罗大虾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从房间里抱出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然后推开门走到阳台上,默默的看着那些花盆,它们一直空了很多年,我用白色的封带将那里的小门封上,罗大虾把它们揭开要去阳台,我堵在门口就是不让他打开。我像发疯一样地喊:“不要打开,永远也不要打开。”罗大虾把我拽到他身边,“罗勒,勇敢起来。你给我面对现实。”是那样强硬的口气,而我蹲下身来,捂住耳朵拼命叫,不要。那个时候我已经有半年没有去学校,照顾我的阿姨要定期带我去做心理辅导。罗大虾用力地抱住我,“爸爸爱你。爸爸爱你。”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掉到我的颈间。他给的温暖,就那样留在了我的心里面。

只要还是一个孩子,不管他多么的叛逆或者不乖,只是因为他深深的寂寞和孤单,不管他多么的不屑和不在乎,只是因为他深深的渴望那些爱和关怀。小孩儿从来不坏。

我忽然好想在这些盆里重新种满鲜花。尤尤的爸爸在日记里写道,小时候的尤尤总是生病,他为此特意种了一朵花给她,是那种有保佑健康意思的花朵。

12

尤佳里这些天一直很在状态,我想辍学这事儿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她学习那种拼命三郎的精神让我愈发汗颜了,我上课的时候也看不下去小说了,这一举动会严重的刺激尤佳里敏感的神经,她肯定把我连人带书一起扔到教室外面。我们知晓了彼此最心底的秘密,关系变得有一些微妙,也许是更加的惺惺相惜了吧。

我决定再去拜访那个小区八楼的叔叔,想要通过交易的那家中介找到软抄本继续的线索。我有两天没有见到刘宝睿,他的店也一直关着,我坐在门口等到天黑,他一直没有出现。

我把软抄本拿给那个叔叔看,并说明了我的意思,他好心的找出当年的合同,把中介的电话给我,只是说:“时隔几年,不知道这电话还能不能打通了。”但我还是千恩万谢,拿着那张记着电话的纸条一路唱着歌回家。

当电话打通的那一刻,我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便和他们订好时间,定在第二天的中午去他们的公司。那个接待的阿姨听了我的叙述,眼神里都是惊讶,不过她很乐意帮助我,打电话申请上面拿到了当年所有的交易资料。“但是要从这么一大本交易的资料里,找到你需要的东西就要靠你自己了。”她笑眯眯地说。我重重地点头说:“嗯。”我坐在那张大大的长桌上一直翻看了整个下午,没有离开一步,终于在一角发现了记录,那家的男主人叫,尤纪元。在名字的一旁画着一个红色的小圆圈。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这个名字,并把厚厚的册子拿给那个阿姨看。她脸上的表情却变得不再那么轻松了,她说:“册子上做着圆圈这个记号的,就是因为主人死了所以才卖掉房子的。这个尤纪元,正是年纪轻轻的时候,女儿还在上小学……”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么这个本上从1997到1999年空挡就是因为他生病了。那么我终于明白这本日记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说的是:尤尤,你必须知道爸爸爱你,很爱很爱。我合上那个大册子,大脑反应忽然就迟钝了起来。为什么所有的美好总是在不适时的时候戛然而止呢?我想我一定是哭了,我站在空落落的大厅里,靠着透明的玻璃窗子,浑身没有了力气。

13

罗大虾又离开了,我回到家的时候他和行李全都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我放在唱片机里的那张碟子,上面有我最爱的《对不起,谢谢》。罗大虾留了条子,他说,这个案子很紧急,所以他必须马上离开,但他说,这是最后一个案子了,他也觉得累了。他还说等他回来我们就搬家离开这里。他想把这些年欠我的,不管是职责还是爱全都补偿给我。最后他写着:等我回来。勒勒,爸爸爱你。

我把那张纸条紧紧的攥在手里,屋里的灯光似乎一瞬间变得明媚了起来。那些话,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我把电话从茶几上拽过来,坐在地板上开始给宝睿打电话,这一刻的幸福我那么想同他一起分享,告诉他,我早已不再恨我的爸爸。希望他也能同爸爸和好。我不记得是几个自动挂断后,我终于听到了宝睿疲惫的声音,他说:“罗勒,我好累啊。我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我的幸福似乎才刚刚要开始,然而宝睿的痛苦什么时候才可以终结呢?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妈妈在两天前从医院跑出去,他一直找了两天,但是毫无结果。他喝了酒,意识都要不清楚了,我一边穿外套一边跟他说:“刘宝睿,你哪儿也别去。我现在就过去。”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摆着很多的啤酒瓶子,刘宝睿趴在柜台上,努力的睁大眼睛。看见我他想抬起手臂招呼我,却终于无力的垂下。我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瓶酒砸在地板上,破碎的声音听起来震颤人心,黄色的液体留了满地,画出丑陋的图案来,我开始骂他,我说:“刘宝睿,你就不能像个男人么,再过一年你也是个成年人了。都他娘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喝酒,你这么轻易就说放弃的么?你为什么不冷静的坐下来想想你妈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哪儿。你太他娘的让我失望了!”

宝睿把剩下的瓶子“哐”的一声砸在墙上,“我他娘的早受够了,这到底还是他娘的生活么?我生不如死。”我上前拽住他的衣领,让他看着我的脸,“你快给我振作起来!听到没有?”他的泪水就稀里哗啦的留下来了,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一个男人哭,我一下子就慌了,泪水也跟着往下流,宝睿开始一个劲儿的跟我说对不起。

14

故事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起身去倒一杯蜜桃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爱上了那种甜蜜的感觉,阳台上的阳光刚刚好,摆放整齐的花盆中挤出一个个好看的花朵笑脸。这些事情在过去的一年里一直纠结在我的心中,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所做出的那些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我为此茫然过也失神过,我曾经努力的让自己找到幸福的方式,这一刻,当我把一切都讲出来,让它们在阳光下毫无遮掩的展出来,我就知道,其实有些希望还是一直存在的。但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这些。

从宝睿那里离开后,我一天没有去上课,奇怪的是,尤佳里这次没有打电话过来询问。第二天,她的座位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我愣了一下,抓起书包从教室里冲出去。班主任一脸可惜地说:“尤佳里的爸爸来给她办了退学,东西昨天下午全部收走的。”“那个混蛋!”我愤怒发攥紧了拳头。

我没有回到教室,而是直接骑着我的小赛车出去找尤佳里,我站在那片房子的外面,一声声的喊尤佳里的名字,喊到嗓子狠狠的疼了。无助的靠着我的赛车坐在地上。垂着头看自己的裤脚,然后我看见一双脚慢慢地向我这里走来,抬头就看见尤佳里的脸。

我们坐在一个废弃楼房的顶楼,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的开口,最后尤佳里说:“坚持了那么久,忽然就要放弃了。有时候,我忽然很想从这个楼上跳下去。罗勒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爱过我。小时候爸爸很忙,很少和我玩,爸爸死后妈妈改嫁了,新爸爸对我很差劲,妈妈又太软弱。我以为拼命的学习我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口气里是满满的绝望。我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拽住她问:“佳里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她想了想,“那时候我上三年级,九岁。”我紧接着问:“那你爸爸是不是叫尤纪元?”佳里一脸惊诧的看着我,“你知道我爸爸?”我抱紧她开始笑起来,笑到眼泪痛快的流下来。我把那个日记本从书包里掏出来给她,我说:“有个人一直爱着你,在天之灵也在保佑你。所以这个日记本才会流落到我的手中,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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