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生 你什么时候才会绽放

“那又怎么样?”我懒懒地抬了下眼。这只是很普通的事件而已。此时我们正靠在我家的阳台上,面对着天边的火烧云和渐渐下沉的夕阳。余晖竟也灼热,火色光芒投在顾夏生的脸上,她的脸色微红,双眸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一瞬间,我感觉枯草要开出花来了。

“你喜欢苏默野?”

“啊?没有的事!”她矢口否认,定定地看着我,“你和苏默野……都是好人,跟其他的同学都不一样。”

我和苏默野对她所谓的与众不同,都始于那一句礼节性的“谢谢”吧。如此平常的话,对她来说,已是非比寻常意义重大,是善意的恩赐。

心底的某个地方,突然泛出苦涩来。

[4]

并不是每个跟顾夏生说了谢谢的人最终都会跟她成为朋友,比如苏默野。在自行车事件之后,苏默野对于顾夏生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顾夏生说,雨沢你看,苏默野就是苏默野,他并没有因为同学们的看法而刻意疏远我。

这就是顾夏生的偏执,谁都改变不了。

她并没有在教室里表现出对我过多的亲近,或许是怕对我产生困扰吧,这样也好。同桌依旧热衷于对顾夏生的羞辱,从她每日的蓬乱的头发到碎花裙,再到她的一言一行。我不想再附和,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最后却换来同桌一记白眼:“许雨沢你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我的心猛然突突突地跳动起来,像是心事一下子被曝光在日头之下,又仿佛被谁生生扼住了咽喉。我侧着脸低着头,不让她看到我发烫的脸颊。

混乱的事件就是在此时发生的,宋可嘉从外面冲进来,在教室门口的位置显然放慢了脚步,恢复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傲人表情。她走到顾夏生的位置前,曲起中指扣了下桌面,声音很轻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出来下。”

顾夏生迟疑了下,站了起来。

“哇呼!班花VS神经质,真是场好戏!”同桌站起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

呲——手中的笔一下子将纸划破。

班级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一个男生看戏似的一个口哨将大家的情绪调到了最高。在人影绰绰之中,我看到顾夏生涨红的脸颊和无助的双眼,她转过身盯着我,眸间清澈地如一泓清泉。

瘦小的身体微微蜷着,跟在宋可嘉几米开外的地方,行动迟缓。一个恶作剧的推壤让她打了个趔趄。

“雨沢——”

人影的罅隙中,我看到她张合着嘴巴喊了我的名字。

“小沢,那个神经质好像在叫你?”同桌皱着眉头戳了下我。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啊?”我佯装生气地砸了下她。

人潮跟着宋可嘉涌到了门外,而我却捂着耳朵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之中。抽屉里有一面小镜子,此刻镜中的我,竟是那么地丑陋。

[5]

事实上那天蜂拥而出的人群在宋可嘉盛气凌人的呵斥之下全数乖乖回了教室,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上课之前,顾夏生慢腾腾地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看见她脸颊上发红的掌印。宋可嘉没有回来上课,缺席的还有苏默野。

课后那些好事之徒围着顾夏生的桌子问长问短的时候,她并没有发怒,反而好心地一一回答。她说,因为苏默野喜欢的人是她,所以宋可嘉生她的气了。

所有人都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好像听到了本世界最最好笑的笑话。班花和“神经质”,会具有可比性吗,或者说苏默野也是个变态?

凭借苏默野帅气的外表和冷酷的性格,不少女生早已暗送秋波,所以不言而喻的是,顾夏生恐怕真的患上“妄想症”了。

女生们围着她笑个不停,看到大家笑得那么欢,顾夏生似乎也笑了。

放学的路上顾夏生小声地喊了我的名字,我却加快步子当作没听见。顾夏生,你可以被人欺负,但你不能没有自尊。有句话叫可怜人必有可悲之处,我想顾夏生,这就是你的可悲之处吧。

之后的几天顾夏生一直欲言又止,而我始终没有回应。不管她在苏默野事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我想总归是卑微的。

这件事之后,我们被告知宋可嘉和苏默野双双转学,他们最终双宿双飞,而顾夏生则在这里接受着同学们的嘲弄。经常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苏默野的名字,而她总是笑。

接近期末考试的时段,大家开始忙碌起来,渐渐的这样的口舌也变得毫无意义。我和顾夏生不相往来,直到有一天她来到了我家门口。

那日依旧是傍晚,有热烈的火烧云,她一身浅黄色碎花裙子,站在院子中翘首盼着,眉眼之中有细细的焦虑。我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她突然露出暖暖的微笑。

“你找我?”我淡淡地说道。

“嗯!”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可以上去吗?”

“上来吧。”

我们像以前一样在阳台上并排坐好。她久久眺望着远处,夕阳在她眼中盛放。她说:“雨沢谢谢你。”

我一阵沉默。她接着说:“雨沢我就要走了。在这里,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

我内心一惊:“你要去哪里?”

“去广州。”她淡淡地说道,好像松了口气。

广州……我听说宋可嘉就是去了广州,难道她去广州找苏默野吗?

她的话证实了我的想法,“我要去找苏默野。如果老师问起,你就说我去了广州。”

那天的顾夏生像极了一朵黄色雏菊,在热烈的夕阳余晖中安静地开放着。谁也没有想到,苍白的顾夏生竟是为了爱情而辍学。

然而那终究是花朵,不管开得多么艰辛与曲折。

[6]

顾夏生最终消失在我的生活之中,而在我告知老师之后,“顾夏生去广州找苏默野”这样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人们被震撼了,在谈及顾夏生的时候不再说到“神经质”,而是“那个家伙”之类的称呼。

我开始在傍晚的时候想起了顾夏生,想起她干枯的脸庞上绽放的白色笑容,想起她坐在我的对面用细小的声音讲述着关于苏默野的细节,想起她在余晖之中盛开的样子。地图上4.5CM的距离被我反复测量,我不知道她在广州是否安好,是否会微笑。

经常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莫名的液体不知不觉就会从右眼的眼角滑落下来。每当这时我便会满怀希翼祈祷她得到幸福,然而苏默野的出现却让人猝不及防。

当他挎着书包不经意地走进教室时,我想到了远在他乡的顾夏生。苏默野抬眼看了下我,眼底有微微的寒意,然后就如同以往一样,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发出极大的声响。有前桌的同学转过去问他些状况,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却听不清楚内容。

那一整天,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我时不时地转过身去,每每捕捉到的都是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姿态。

苏默野似乎知道我要找他,放学之后便靠在校门口等我。

在我和顾夏生曾经一起吃过饭的昏暗餐馆里,苏默野和我同时得知了事件的另外一面,恍然发觉上当受骗了。

苏默野埋头吃着拉面含糊着说:“我一直在家休息,根本没去广州。”

我却一把拉住了他的领口:“那这是怎么回事?!”

拉面倏然打翻,苏默野跳着脚才逃脱被弄脏的命运。他怒吼着:“我怎么知道了啦!”

我们对峙了大约有一分钟,苏默野重新坐了回去:“老板,再来一碗拉面。坐下啊你!”他咋呼地命令着我。

然后他竟然哑了嗓子,“其实顾夏生,是个好女孩。”

我恍然想起那天顾夏生坐在我的对面,红着脸说:“其实苏默野他真的是个好人。”

真是不可救药。

在等第二碗拉面的过程中,苏默野跟我讲述了之前的故事。他暗哑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一条河流缓缓淌过。

“其实那天雨很大,我压根就没看清楚我抢了谁的自行车,当时我只想逃离宋可嘉这个女魔鬼。后来她站在我的面前,有几分踌躇几分迟疑,她说,可不可以把自行车还给她。可是那天下午我居然忘记了,我只是想着再不走又会被宋可嘉纠缠便早早地离开了教室。当天晚上我向老妈,噢她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我向她要了名册,翻到了她家的电话,才把车还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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