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被解构的爱情
文/浑 雪
> (1)
杜萌看着苗小罗乱蓬蓬的酒红色头发,发着愁说:“丫丫,别跟我说这么老土的事情是你做出来的,这年头一见钟情的人都应该装到笼子里去展览。”
苗小罗飞起一脚向他踢去:“怎么这么多废话呀,这个忙你帮不帮?”
杜萌极为敏捷地避开这汹汹一脚。过去的十九年中,对于躲避苗氏飞脚各种角度的攻击,他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可是对苗小罗此人。却还是无可奈何。
一次在苗小罗因为第N次所谓的失恋抱着他大哭时,他无奈又心疼地说了一句:“丫丫,怎么我总是摸不透你呢?”
于是上一秒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苗小罗忽然大笑不止:“你干嘛要摸我呀,别摸我!哈哈哈哈!”杜萌虽然极力挺住,没抽过去,但满心怜惜顿时死光光。
苗小罗她爹跟杜萌他爹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在一家医院供职,是拍胸脯的兄弟。两个小人出生时,两位老人家跟各自媳妇合计了一下,决定自幼培养苗小罗和杜萌的感情,将来好做亲家。孰料苗小罗自从学会走路,就翻箱倒柜拆东西爬上窜下掏乌蛋无恶不作。苗爸爸头痛无比之余,对斯文礼貌的未来五好青年杜萌说:“萌萌。叔叔就不为难你了。”
据说四岁的杜萌当时说了一句话,令苗爸爸老泪纵横。杜萌说:“叔叔你放心,将乃(来)我会底(替)你好好照库(顾)丫丫的。”
一语成谶。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他果真一直负责了她的放学接送,零食供应,娱乐休闲,学习辅导。苗小罗则安之若素,而且总是给他找各种各样的麻烦。比如趁他睡觉给他涂上紫色眼影和唇膏,让全班同学叫了他半年的阿紫啦,又比如把杜妈妈给他新买的苹果牛仔裤挖了无数洞洞画了无数小人啦,还比如软磨硬泡带他去打耳孔让他战战兢兢每次回家前都要摘掉耳钉结果导致耳朵发炎啦。少年杜萌在魔爪下暗无天日,只等高中毕业一声炮响,送来金色的大学时光。
可是填写志愿的时候,杜萌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神使鬼差,跟那恶贯满盈的丫头填了同一个城市。
苗小罗听到这个消息时嘴里正戳着根杜萌给她买的棒棒糖,一脸惊闻噩耗的悲痛:“你你你,你真是阴魂不散呀!”
苗小罗刚好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所以杜萌只有苦笑。
(2)
星期天早晨无比美好,杜萌睁开眼正准备吟一句“大梦谁先觉”,阴魂不散的苗小罗就发来短信:来撒网,我好捞鱼。还我耕田来你织布呢,杜萌忿忿起身去刷牙。随手给了下铺还在打着呼噜的老四一下子。
老四嘟囔了一句:“起这么早?尿炕了还是苗小罗下旨召见?”
苗小罗在杜萌朋友圈里知名度极高。自从初三那年,她将杜萌的苹果牛仔裤上用后现代艺术解构以后,就认为自己如果不考入这家知名美术学院,一位艺术大师就会从此湮没。而子承父业的乖乖男杜萌尾随而至,进了同城的医学院。苗小罗大张旗鼓地造访过几回后,这帮未来的白衣天使都开始怀疑杜萌是不是有轻度的受虐倾向。只有老四例外。有一次苗小罗扫荡一番,凯旋而归后,老四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位丫丫还真是个美女中的美女呀,兄弟,我理解你!”
美女?苗小罗从小到大各种生龙活虎的丑态一一掠过,杜萌只有仰天长叹。
苗小罗短信里说的鱼是纳霖,美术学院的女生没有不知道纳霖的。纳霖不帅,但绝对够跩,绝对后现代。比如他有一次把自己绑在一架破旧的纺车上,一边将各色的丝线缠在身上,一边断断续续地哼唱苏格兰民谣。教授们对此行为大加赞赏,说是对逝去时光的追忆和眷恋,电视台还来录像。
苗小罗某天在桃花丛中与纳霖擦肩而过,眼神交错后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胸膛空落落的,她的心已经随着纳霖踉踉的步子离开了她,走远了。
苗小罗想要认识纳霖,但是绝对不想用图书馆借笔呀,走廊里相撞呀,或者酒吧里装醉这样的低俗伎俩。她要用一种绝对与纳霖相配的后现代方式。
杜萌说:“别滥用后现代这个词汇,读过德里达的书吗?”
苗小罗的长腿跃跃欲试,杜萌赶紧把说教都咽到肚子里,开始撒网。
当他们往餐厅的大门上喷字的时候,就看到纳霖远远地从一片草地上穿过。他穿着旧风衣,袖口和下摆都破了一圈,颜色有点像腐烂的葡萄。他步履跳脱,没有节奏,栗棕色的头发乱得极有型。杜萌看着眼珠子变成心形的苗小罗。在提醒她擦口水的同时扫了一下玻璃门映出的自己,藏蓝色绒衣衬着白皙皮肤,浅蓝牛仔裤和白色球鞋,如此规范的芸芸众生。
星期一下午,美院后勤公司开始调查学生破坏公共设施的事件。晚上,很快自首的苗小罗就在校园广播里宣读了自己的检查。
于是当晚,美院的各个角落都响起了苗小罗酸酸甜甜的声音:“我是设计系2006级的苗小罗,餐厅门口,围栏,护墙还有其他许多地方的纳霖,我喜欢你’的字样,都是我喷的。我现在对破坏公共设施的行为作出深刻检讨,并且补充一句,纳霖,我、苗小罗是真的真的喜欢你的
“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酸甜的声音被周杰伦打断。各种会心的笑容却绽放在美院的每个角落,这新生苗小罗,瞬间就扬名了。
(3)
老四被杜萌拉来做苦力,为苗小罗擦去那些铺天盖地的表白。老四不停抱怨,直到苗小罗娇艳欲滴地跑来,把同样娇艳欲滴的草莓冰激凌塞给他为止。
“丫丫,我可是没杜萌那么好打发,光冰激凌可不行。”
苗小罗红颜大怒:“谁让你叫我丫丫的?不许乱叫!” 老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杜萌能叫,我怎么就不能叫了?”
苗小罗咬牙切齿地攥起拳头。社萌感到一阵杀气腾腾,正准备提醒老四御敌,忽见苗小罗的眼神变得灿烂妩媚,杀气也消弭无形。
“苗小罗你好,我是纳霖。”一只戴着破损皮护腕的手从背后伸出来,越过杜萌伸向花痴状的苗小罗。
纳霖的头发又乱成了另外一种造型,灰衬衣本该系领带的地方。系着条细细的黑色丝绳,交接处印着醒目的红色叉号,果然有够解构。
在杜萌看来,苗小罗此刻的表现没出息到了极点,简直丧权辱国。傻笑着握住纳霖的手晃个没完。就差没要求拥抱签名合影留念了。
可是最要命的是,傻笑的没出息的苗小罗怎么还是那么好看得要命呢?
跟以前旁观苗小罗或真或假或作秀的暗恋不同,这次杜萌的心里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滋味。他怅然地跟着老四溜达,居然走进了一间酒吧。
老四为他点了奶茶,自己要了啤酒。杜萌不满:“甚意思?”老四笑了:“丫丫抛下你找婆家去了,怕你喝酒过了量我收拾不住。”
杜萌飞起一脚踢在老四屁股上:“鸟人,丫丫是你叫的吗?”
鸟人中招,落荒而逃,逃到另外一女孩聚集的旁边搔首弄姿。杜萌喝口啤酒,忽然想起,自己刚才那一脚倒颇得苗小罗的真传,这丫头真阴魂不散,离开了他的视线,就开始占领他的思绪了。
杜萌喝了若干啤酒后,苗小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