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穿过了林细细的孤单年少

那天我顺着跳跃的光线,目光落到了楚柯城的脸上——他刚才竟然在装睡,其实睁着眼睛一直一直地看着我。

我看着楚柯城星星一样好看的眼睛,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节奏,可是又奇怪地觉得很安心,很平静。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经常想起那个阳光漫漫的午后,楚柯城那道深情脉脉的眼神,如微风一样清凉。

那是属于我和楚柯城的,最后一个宁静的午后。

那天黄昏放学,我在收拾书包的时候,楚柯城忽然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我愣住了,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望向楚柯城,我甚至来不及看楚柯城眼底的期待变成失望进而变成绝望就拎着还没拉上拉链的书包落荒而逃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楚柯城,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想和楚柯城明确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楚柯城喜欢我是一件让我快乐还是烦恼的事情,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想喜欢楚柯城。

那时候我正年少,家境贫寒,亟待一所著名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来证明自己,而早恋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我一个晚上没有睡,辗转反侧了整晚,终于想好了一肚子的话,准备第二天与楚柯城晓以大义。可是第二天看到楚柯城的时候,他却笑得皮皮地说:“林细细,你昨天跑得比兔子还快,被我吓到了吧?我和你开玩笑呢。我们是铁哥们儿……你安啦。”

我半信半疑地看看楚柯城,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破绽。可是不知道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我太愚蠢,亦或许是我鸵鸟得不想去知道他心底真正的想法,维持表面的铁哥们儿关系是我所希望的。

十七岁的林细细,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不知道年少的心都敏感易受伤,不知道那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心情有多么珍贵,不知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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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时候,我和楚柯城的座位被拆开了,后来我忙着学习,和他聊天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中,我和楚柯城的关系就淡了下来。虽然听旁人说,楚柯城每每说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总是会说我的名字。

再后来,似乎有八卦消息说楚柯城和二班一个温婉乖巧的女生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忙着准备高考,没有留心,只是有次开玩笑地问起,楚柯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笑笑的样子,应该算是默认了。那天他还说:“她和你有点像呢。”我愣了一下,假装没有听出楚柯城话里的意思,冲他笑得云淡风轻又没心没肺。

再然后,很快就高考了。我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翻身仗,却在拿分数那天在校门口看到楚柯城和二班那个女生手拉手的背影时,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我也不是觉得很难过,我也没有很伤悲,只是眼泪不听劝止地不停往下掉。它不听心的控制,不任理智驱使,只是沉默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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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的夏天,离我最后一次看到楚柯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我的奶奶也已经去世有三年了,她终于看到了我的荣耀,可是始终没有过上我能为她带来的好日子。

很久没有回小城了,趁着公司年假,我回了趟旧居,在熟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经意地抬头,竟看到多年之后的楚柯城。我们站在街边聊了几句,然后礼貌地告别。

我迎着夕阳往前走,他与我背道而驰。我的脸上始终有清浅的微笑。

天边的浮云很柔软,就像那些柔软的往事,泛着金色的哀伤的光芒。

其实我很想告诉楚柯城,我也想有一个大口大口吃冰激凌的童年,可以肆无忌惮地挽起裤腿拨动河面,和同伴在草坡上爬上爬下;我也很想有一个挖空心思赖作业的少年,无所事事地闷头睡一个午后,不担心考不上好的学校找不到好的工作;我也很想有一个温柔妥帖的少年,给这世上最好的爱,免我惊免我苦,免我无枝可依——或许他曾经来过,可是最后还是从我身边走开了。

那些天真和幸福的想法,都像树顶上的风一样,随着时光的消逝,一点一点不露痕迹地飘散了。

我多想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一个不再被生活重担过早压迫的少女,天真也好,无知也罢,只希望能让我再回到白衣飘飘的少年时,趴在阳台上,对那个在我面前越来越沮丧的少年大声说一句:“我也是!”

——在他说“我喜欢你”之后的1分零26秒。

楚柯城,谢谢你曾经给过我最单纯的感情。

楚柯城,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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