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礼进行曲
彭欢提着一袋脱骨凤爪找我去天台聊天，她说：“不得了了，阿妙，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请你来分享我今晚所有的幸福。”
我只好去。
彭欢说：“阿妙，今晚，直到今晚我才知道，原来秦丰跟我一样，都是不幸福的孩子。他从小离开爸爸，没有感受过父爱的温暖。我越来越觉得我跟秦丰的相遇，就是上帝的安排。我们是那么像的人，那么像。我跟他，我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们需要彼此依偎来获取温暖。”
我沉默着吃着凤爪，彭欢不需要我的声音，我知道她不想要，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而已。
“秦丰说过些日子就带我去拜访他的家人，我又期待又紧张。我不确定他妈妈会不会喜欢我，我真的很想永远跟秦丰在一起，他就是我要寻找的那个男人，我想有一个温暖的家。说心里话，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常常会觉得孤单，以后，以后大概不会这样了吧。”
吃了太多的凤爪，胃开始隐隐作痛。我咬紧牙齿坐在彭欢的身边，没有缘由地想起姜言来，那个可爱帅气的男生，此刻他是快乐还是悲伤呢？
我约姜言去美术馆门口晒太阳。
姜言带着两大包牛肉干就去了，我说：“姜言，他们大概是真的就要订婚了。我怎么办呢？”
“你啊，好好晒太阳，然后认真祝福。”
“我是说真的。姜言，我觉得我生病了，而且很严重很严重，为什么我的眼睛我的心无法容忍旁人的幸福呢？”
姜言不说话，只是认真地撕开牛肉干的包装，递到我面前，“阿妙，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口味，我买来了。”
“姜言你真好。”
姜言就笑，“呵呵，我不想要你发好人卡给我，我拒绝接收。”
“那么，你是真的喜欢我？”
“喜欢。”姜言认真地点头。
“喜欢有什么用啊，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爱的惊天动地最后还不一样以悲剧收场。我这一生啊，注定就是一场悲剧，不过，我认命，认命。”
姜言凑过来，眉头皱在一起，大惊，“阿妙你喝酒了？”
“没有，没有。不过是四瓶台啤，小意思了。我没事。”
在那天的阳光下，美术馆门口的长椅上，那个叫姜言的男孩温柔地忍耐着我的小酒疯，最后我累了，伏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牛肉干散落在地面上，散发着莫名的悲伤。好像大概是在梦中，姜言就那样低头轻轻小啄，掠夺了我的初吻。
醒来眼泪长流，我问：“姜言，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的，一直。”
“直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
“永远。”
永远其实真的没有太遥远，爸爸在结婚的红地毯上跟妈妈庄严宣誓，可是他们的永远也不过是持续了短短十二年。生命的脆弱跟无常有时候不得不让人欷歔。
那么，我真的要跟姜言在一起吗，我真的不确定，我想我的心只是贪恋此刻的小温暖而已。可是人生长长的幸福不正是这些小小的温暖堆积而来的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活在当下。我的头很疼，我想爸爸了。
姜言送我回家，把我从他的臂膀交到爸爸的臂膀里，然后说再见。
爸爸一直温和地沉默着，他不说话，只是扶我到房间躺下，帮我把棉被盖好，泡杯浓茶坐在床边发呆。我喝了几口浓茶，心底的迷雾消失大半，苦笑着说：“呵呵，爸爸，或许我现在可以明白秦妈妈当年的心境。”
“好好躺着，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爸爸，我想听你跟妈的故事，可以吗？”
爸爸站起来，端起茶杯走出去，续满杯，又走回来，坐下：“是的，的确，当年我出访法国是有你外公的作用，可是当年你爸爸我也是你外公相当得意的门生。所以我才有机会常常在周末的时候到他家去蹭饭，然后就认识小我八岁的你妈妈。起初，我真的只是当她做小妹，在那样的年代，婚姻或者说恋爱并不如现代这般自由开放。可是幸运又不幸的是，你妈妈却爱上我。”
“可是那个时候你有女朋友是吗？”
“我跟秦丰他妈妈是中学同学，那个时候并不能完全理解爱情，觉得就是这样了。后来两个人一起考取到省城读大学，慢慢相处才发现个性并不能完全融合，她性格刚烈倔强，我温和内敛，可是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双方家人都认可我们的关系，我没有办法轻易提出分手，这也正是让我极度痛苦的地方。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跟你妈妈聊起这些感情的苦闷，她就鼓励我勇敢追求自己的生活。那个时候你妈妈在我眼中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根本没任何想法，只是想倾诉而已。再后来，我就提出了分手。”
“然后呢？”
“大学毕业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去法国深造，可是单身青年很难办理签证，所以教授就建议我不如先结婚再出去。我接受了这个建议。”
“这么说你只是为了出国才跟我妈妈结婚的了？”
“那倒不是。其实对你妈妈，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奢望。在那样一个讲究门户的年代，一个大学音乐教授的女儿跟你一个偏远小城来的小伙怎么会有可能呢？”
“可你们还是闪电结婚了。”
“这要感谢你的外公。起初他是死活不同意的，是后来看到你妈妈的态度相当坚决，他也就默许了。我跟你妈妈只是坐公车花9块钱去领了一张结婚证，然后很快就出国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爱妈妈吗？”
“我非常感谢上帝把你妈妈许配给我，我俩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幸福的时光。我只能说，我们生活得很快乐。”
“或许这就是爱。”我叹口气。
“所以，宝贝，不管恋爱还是结婚，是要找对的人。不要问我什么才是对的人，爸爸也不知道，就问你自己的心吧。”
“爸爸，我累了。”
“晚安。”
“晚安。”
彭欢又来跟我借衣服，她说：“阿妙，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注定你是我的穿衣顾问了。不要拒绝好不好？”
“可是我的衣服真的不一定适合你。”我苦笑。
“这一次很重要很重要，你说穿什么样子才是妈妈们喜欢的呢，我想博得秦丰妈妈的欢心。”
“彭欢，你是认定秦丰了吗？”
“要不然咧。”
“那么，他呢，他是认定你了吗？”
彭欢想了想，摇头，“我不确定。”
“你最好是确定了。彭欢，听我的，没有错。”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彭欢激动得脸都红了，她的眼神能生生把我杀死。
我只好说：“是的。彭欢，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这样做。或许你偶尔也听人说起过，我跟秦丰是相知多年的好朋友，也算得上是恋人，我们彼此喜欢。可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我们不得不分开。然后秦丰就开始追求我的好姐妹，就是这样的。”
“你是说秦丰是因为喜欢你才来追求我的？”彭欢快要疯了。
“不是那样的。彭欢，我只是想要你先确定他的心再把你的心交给他，我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忘记他。”
“周妙，你是想要毁掉我的幸福吗？”
“彭欢，听我的。幸福只握在你自己手里，不是别人给的，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只是陪伴你一起享受幸福时光，那个人或者是秦丰，也可能是旁人。彭欢，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你是会幸福的。”
彭欢无力垂下头去，拿起电话取消行程。
奇怪的是，秦丰并没有过多纠缠，只平静地行使他被告知的权利。
彭欢哭着说：“周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事情发生。那一次，我带着你在火锅店跟他第一次见面，当时的气氛就很诡异。我以为只是尴尬，尴尬而已。却没想到我在你们两个人的电影里充当了道具。”
我抱着彭欢，轻轻问她：“你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
“只是模糊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