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们的幸福咖啡
我走过去,从阿昆手上拿过促销牛奶附赠的洗碗布,笑了笑:“先用这个凑合吧。”
我和姗姗人手一块洗碗布朝厨房走去,姗姗有些奇怪地看我:“你要干吗?”
“打扫一下啊。”我冲姗姗笑了笑,“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就跟你当初给小砂送热咖啡时一样呢。”
当别人都在悠闲地享受着轻松的星期三时,我和姗姗在男孩子的房间里费力地打扫卫生,渐渐地书桌干净了,窗台厚厚的积灰消失了,休息多日的洗衣机运转起来,门口则堆起了三个鼓鼓的黑色垃圾袋……小砂和阿昆讷讷地在一旁看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原本阴暗狭小的房间终于换了模样。
“原来咱们这屋子真像房东说的有六十几平方米啊,我还一直觉得上当了呢!”阿昆看着眼前面目一新的屋子,仿佛到了一个新地方。
我对阿昆说道:“超市达人,下回买东西别忘了买拖把啊。”
阿昆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但赶紧对我说:“忘不了,忘不了。”
这个下午,我们四个人聚在这个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呼吸着怪味渐渐淡去的清新空气,感受着明亮的阳光,心情舒畅。
4 就是不爱CHANEL
这段时间,我和姗姗发觉有个陌生的女孩总是在我们四周出现,在食堂里远远地凝视我们,在校园里装作没事一样和我们擦肩而过,我们有时一出宿舍门,就能看到她在不远处公共晒台上的身影。随着次数的增加,我和姗姗开始留心,凭着女孩子的敏感和敏捷,我们不久后得知她是小砂的女朋友。
一天中午的学校食堂里,我们看到女孩和小砂在一张餐桌前吃饭,吃着吃着,忽然她把自己的筷子往桌上一放,在小砂沉闷的注视下,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我们这里,摆出一副镇定又居高临下的样子对姗姗说:“我有话要跟你说,下午四点在球场见。”
姗姗看了看她,点点头:“行啊。”
我正要说什么,忽然感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原来是小砂发来的一条短信:下午有空吗?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你。
几个小时后,我和小砂在球场边的草坪上坐下,看着对面与我们距离一个绿茵场宽度的两个女孩。
“你女朋友看上去好像有点危机感呢。”我说道。
小砂没接我的话,却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规范之中。爸妈对我的管教很严,一心希望我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出色儿子,从吃饭的速度,说话的分寸,到穿衣的场合,所有的一切都要符合礼数的标准,不能有丝毫任性的痕迹。小学毕业后,他们把我送进了私立学校,就是那种花费昂贵,制度重重的地方。”
我吐吐舌头:“听着就够戗。”
“也许有的人很适合私立学校,但绝对不是我。”小砂皱了皱眉头:“别的孩子看到周围的事物,会很直接很自然地表达喜怒哀乐。但是我爸妈不允许我流于表面地大笑或者愤怒,认为这是没教养的体现,对事必须有他们认可的反应,淡淡的,冷冷的,所谓沉住气的……”
“太压抑了吧,也太累了吧?”我不禁同情道。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一天下午,父母带我拜访一位长辈,当时我穿着漂亮却僵硬的衣服,看到窗外的阳光灿烂,心里忽然特别不耐烦。那天下午的天气很奇妙,阳光之后,紧接着竟然是瓢泼大雨,就在漫天漫地的雨水里,我看到一群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生,骑着单车,在雨水里放声歌唱,尽情大笑,身上的衣服水洗一般湿透,但那样不惧一切的生命力和无法压抑的朝气,是我从未有过的……”小砂的声音渐渐高起来,我忽然意识到他说的话正渐渐接近自己强迫症的根源。
“那天下午,我做了自己十几年来第一个未经父母同意的举动,我突兀地跟那位长辈告辞,然后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大雨之中,那种淋漓尽致的痛快,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小砂的眼睛闪闪发光,但很快又暗了下去:“那样的任性,当然是我爸妈不喜欢的,而且十几年的惯性下来,我也不可能因为一场大雨就蜕变成一个叛逆小子。但是那场大雨,是真正下到了我心里,从那以后,只要下雨,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家门。我爸妈对我这个‘恶习’非常讨厌,千方百计地克制我。但是渐渐地,他们发现如果我下雨时不能出去,整个人就很难受,而且像缺水的植物一样死气沉沉。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故意的,我自己也觉得是有点故意的劲头,但是时间一长,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不能自已了……”
我看着小砂,这个晒着下午阳光的男孩,身上却仿佛渐渐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
“那个女生——”小砂忽然冲他女朋友抬了抬下巴:“她的父母和我爸妈是世交,所以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以前别人说我们很般配时,我总是笑笑,也不否认,直到遇见姗姗。”
我有些明白了,小砂这样的男孩,在十几年的生命里,能接触到的女生基本上都是漂亮文静,有教养,懂礼数,那种长辈喜欢的标本女孩。不过她们在下雨天的咖啡馆里,看见一个淋雨的男孩,是绝对不会端着一杯热咖啡走到他身边的。
远处的两个女孩还在说着什么,我看着小砂的女朋友,她的综合条件大概会胜过姗姗,但是在渴望自由雨水的小砂眼里,姗姗那突破常规的举动让她成为他眼里不折不扣的发光体。
等到晚霞也渐渐失去光彩时,两个女孩终于停止了对话,姗姗朝我走来。
“你们谈什么了?”我一边问一边看了眼身旁的小砂。
“谈什么你们大概也能猜到吧,反正就那些话题,纠结了好半天。”姗姗笑了笑:“不过我最后对她说,我每次去百货公司一楼的化妆品柜台时,都知道CHANEL的广告画最好看,CHANEL的香水最出名,CHANEL的定位最令女性动心,但我就是对这个牌子没感觉,我就是每次从CHANEL专柜前目不斜视地走开,直奔ANNA SUI。就算你质疑我的品位,但我偏偏就是不爱CHANEL,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和小砂听着姗姗一个接一个俏皮又坚定的“就是”,不由齐齐笑了出来。
5 超市里的乐活女王
绿茵茵的学校足球场,让小砂和姗姗感到了樱花一般的情愫,虽然小砂愉快了,但他哥们儿阿昆可倒霉了——一场激烈的足球赛,球技不俗的阿昆被一个人高马大壮如黑金刚的体育特招生阴险犯规踢折了腿,去医院打上石膏后,得卧床休息好一段时间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系上课时点名特厉害,我不能天天翘课陪阿昆,你们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小砂跟我和姗姗说:“我有时真是受不了阿昆,没人陪他就唧唧歪歪,跟个女生似的。”
第二天上午两节课后,我和姗姗拿着小砂给的钥匙来到他们的住处,一开门,发觉那次泼头盖脸的腐朽气息已经很淡了,不过屋子里还是一片脏乱,我们和歪躺在沙发上的阿昆打招呼:“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饿死了!”阿昆冲我们做鬼脸:“谢谢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驾到!”
我打开冰箱一看,这次空空如也。姗姗笑了起来:“哈哈,看来你腿不方便倒也不是完全坏事,至少可以压抑一下你超市达人的狂热。”
“风凉话以后再说吧。”阿昆愁眉苦脸地说道:“最后两包方便面被我们昨天晚上吃了,今天小砂要傍晚才能回来,可我现在已经有点眼冒金星了。”
我对姗姗说:“我先去超市,你坐着陪陪阿昆。”
“哪里坐得住啊。”姗姗可爱地皱皱眉头:“这猪窝不打扫一下我根本都待不下去。”
我来到沃尔玛,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穿行,超市这天放的背景歌曲是龙宽的“乐活女王”,轻快的旋律让人心情不错。我正在零食货架前挑选时,听到旁边两个年轻女孩的对话:
“这歌儿就是那什么‘LOHAS女王’吧?”
“没错,就是那个丑丑的龙宽唱的,据说她特环保,又吃素。”
“我一直觉得吃素的人真是脑袋有毛病,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非要强迫自己吃的跟兔子一样。”
“这种人的思维跟咱们不一样呗。”两个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几袋牛肉干走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