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夏天

文/欺骗童子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不断总结计数的基本原理,她的笔记比语文老师的笔记还多,其他的同学都在很认真地抄。面对黑板上巨多无比的笔记苏瑞暄熟视无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角硬币在数学书的空白处用铅笔涂下一个个鲜活的印记。偶尔抬头看看那个满腔热情,语速飞快,笔下速度更快还满嘴唾沫的老师。她绝望了,这日子怎么过?完全不知所云,数学,她绝望了。

“小苏,你觉得你梳那个发型好不好看?”这是苏瑞暄的同座——顾莲净。为人用苏瑞暄的话来形容就是:比女人还八婆的男人。

苏瑞暄看了一眼他指的那个方向,她们班非主流的始祖,每天都穿得花红柳绿。今天梳了一个包子头,那绾起来的头发宛如一朵灵芝长在她的头上。她翻了个白眼,“不要,跟朵灵芝似的。你总是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莲净瞪大他那清澈异常的瞳仁,“有吗?小苏你也打扮得洋气点嘛。整天弄那么素洁干吗?现在男生不喜欢你那样的。”

“你也是吗?”

顾莲净笑,“我能跟他们一样吗?”

苏瑞暄甩给他一个美好的笑容,低下头继续涂她的硬币。

当初高一刚进校排座位的时候,别的同学都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的,只有他径直走过来也不问问她旁边有没有人就自顾自地坐下了,还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叫顾莲净,莲花一样洁净的莲净,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

苏瑞暄看了他一眼,浅淡的笑,纯属礼貌。一个男生,看上去斯斯文文,性格怎么那么抽?

老师把学生证发下来以后,顾莲净看到她的照片笑起来,“你本人长得不是挺柔软的吗?怎么照片上那么僵硬,而且还是癌症晚期一样的脸色?”苏瑞暄无言了,谁的一寸照片是很好看的?抬眼瞄了一眼他的学生证,她吓到了,那么怂的照片怎么放上他的脸就立刻变得光芒万丈,跟艺术照似的。上帝不太公平啊。

他注意到她的脸色,笑容扩大,“还不错吧?你叫什么来着?”话音落,抽走她手里的学生证,一字一句地念出来,“苏、瑞、暄。这名字怎么那么爷们儿呢?”

“你的也很娘好不好?”苏瑞暄不屑地呸他。

“哪有?我那名字是我妈的美好心愿,你不懂。”

你不懂。确实,她不懂,她哪里会懂?她又不是他妈。

春天里那温暖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学校两旁小径里开满了那洁白如莲的花朵。远远看去,黑黑的枝桠上只有那洁白的花朵,在灿白的阳光下乍得人眼睛生疼。

数学课上,苏瑞暄被一阵“哼哼哼”的诡异笑声给吓醒了。是他们班那幽默风趣的数学老师在向同学们讲述自己在大学生活里的趣事。趴在桌子上睁着眼睛看了看那早已花满枝桠的白玉兰。她每次看到那洁白的花朵总会想到顾莲净。

——莲花一样洁净的莲净,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

他那毫不自谦的自我介绍,真是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转过头,看看顾莲净。他在下面看侦探小说,完全不理会老师对他的殷切期望和谆谆教诲。

“小苏,如果上帝给你一次杀人不犯法的机会,你想要杀谁?”他抬头问她,脸上的笑容堪比窗外盛开的玉兰花朵。

“杀人?我哪有那么阴暗?”她摇摇头,带着还未睡醒的语调,转念一想,如果是真的,虽然杀人不至于,但毒哑顾莲净是真心的想。他那毒舌不是一般的狠。

——小苏,你的思维没有逻辑吗?这道数学题我说的那么通俗,菜市场不识字的大妈应该都听明白了。

——小苏,你在扮村姑吗?干吗整天穿得跟奔丧一样,衣服的颜色能不能跳脱黑白两色?

——小苏,你这调都跑八丈远了,吓死人可怎么办呢。

——小苏,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单薄是要去勾引谁啊?不过你这小身子小骨头的,应该不会有人要喜欢你吧。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语文课上,他又开始抽。

“小苏,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我朋友长得都很帅呢。”顾莲净把小说放进书包里,对看着窗外神游的苏瑞暄说。

“我要长得好看的,而且手一定要长得好看,学习成绩要好,家里要有钱,要会照顾人。这样的朋友你认识吗?”苏瑞暄把对男朋友的条件一一列出来。

顾莲净瞪大眼睛,“你莫不是在说我?”

“顾莲净你去死。”苏瑞暄对他的抽还是很难适应。

“真的,特别是手一定要长得好看这一条。”他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让她仔细端详。她承认,无可挑剔。推开他的手。按捺住不自觉加快的心跳,脸上微微有些灼烧。那双漂亮的手几乎碰触到她的睫毛。

四月的清明节,学校规定高三只准放一天假,其余两天回学校补课。真是有够扭曲。清明节!不是“五一”劳动节,学校真是胆子不小,这么诡异的节日都敢用来补课。惹得高三学生一个个满脸的怨气比鬼还深。

顾莲净补课的两天都没有来。苏瑞暄趴在桌上有些无聊。平时他在的时候唧唧喳喳没完没了的,现在突然没人说话,竟有些不习惯。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不经意间写下的却都是顾莲净的名字。当她发现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出鬼了,前一个月自己还在祈祷让他变成哑巴呢!

习惯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顾莲净回来上课的时候,她心里一阵狂喜,可她心里全然未发现自己对他原来如此惦念。

“小苏,你说如果人死了,真的能看到自己的亲人吗?”

他问话的时候正站在夕阳西下的操场上。他逆光而立,后脑勺刚好挡住橘黄的太阳。四溢的光线从他雪白的脖子沿着肩线一点点散出来,把他淹没在巨大的光河里,他就像一只会随时挣脱的飞鸟,那样微微严肃的语气还是第一次。

“也许。”原本只是想要开个玩笑逗逗他,没想到自己那般消极且不确定的语气,让顾莲净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他的悲伤笼罩了一整个天际。

忽然隆隆的响声在天空呼啸而过,飞机在天际划出长长的白色尾线。

高三,所有人都应处于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就连苏瑞暄那种不想好的人都会认真听讲,虽然大多时候都听不太懂,因为她前面落下的实在太多了。可顾莲净却一直不太认真,不管上什么课,他都在看他的侦探小说,一本接一本地看,没完没了。

“你到底买了几本?怎么都看不完?”苏瑞暄也放弃了好好听课的想法,反正都这样了,再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吧。

“我家书房里有三面墙上都是书。”他得意地冲她笑。“小苏我跟你说,侦探小说巨好看,不过你这种低智商可能看不懂。”

他的毒舌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挥。“你什么时候能说两句中听的啊?”苏瑞暄瞪他。

“本来嘛,这需要缜密的思维,所以它只能是我这种高智商人的专利了。”

切!有什么了不起?一本破小说而已,至于得瑟成这样吗?上天最好劈一道雷下来,让你变成弱智,省得一天到晚说我智商低。苏瑞暄在心里恨恨地想。

瞬间,原本就阴沉灰白的天空划过几道闪电,隐隐还伴着雷声。“不是吧?我乱说说的。”某苏特小声地哼了一句。不多时,天上就下起了大雨,顾莲净大喜,放下手里的小说看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雨势说:“终于下雨了,我就盼着下雨,最好下一个星期不要停。阿门。”

苏瑞暄刚好没带雨伞,听到顾莲净的祷告以后,原本一点点愧疚之心完全泯灭了。“你有没有爱心啊?我没带伞呢。”

“那把我的借你好了。”他从课桌里拿出那把漂亮的黑蓝色苏格兰格子雨伞递给她。女生不屑地翻白眼,“切!对每个女生都一样。”她想起以前某次下雨,顾莲净就很好心地把自己的雨伞借给一个没带伞的学妹,硬是要跟她共撑一把伞,害得她心狂跳了好一阵,第一次跟他贴得那么近,差点儿在他面前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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