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好不哭泣
我呆住,看着她转身离开。停顿片刻迅速擦干眼泪,冉洛之不再被季浩然左右,小奈,你说得没错,我不该再哭泣。
[秘密]
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队伍里,左小奈的位置空空如也。班主任的脸色非常不好,她紧紧瞪着巡察的主任,生怕他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空缺。我焦虑地四下张望,可是直到所有繁琐的过场都顺利完成,她还是没有出现。
于是,从第一堂古文课的孔雀东南飞开始,一直到午休的课间操结束,再是三角函数公式推导,到动词形态讲解完毕,所有同学都急匆匆地收拾书包回家,她的座位依旧空白。
我打她的手机,关机状态。
烦躁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在我的脑袋顶上盘旋鸣叫,下午的课程我简直一个字都没办法听进去。终于等到放学,我冲出校门直奔米奇先生的小店。除了那里我想不到小奈还能去什么地方。
十分钟后我从计程车里跳出来,然后迎面撞上一个尖叫的女生。
她骂咧着,我埋着头说抱歉,想赶紧离开却被她拽住。“冉洛之?”我抬起视线,这个印象很深刻,非主流的包子头,她也诧异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却不放手,气焰嚣张地说:“你最好让那个野蛮女生小心一点!”我呆住,野蛮女生?她是说那天对季浩然动手的小奈?
见我没说话,她松开手,“竟然敢碰浩然,别让我看见她!否则她吃不了兜着走。”她的话像带音律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坎上。她咬牙切齿地走开,其实想必她也跟我一样,仅仅是心疼季浩然吧。
我来不及顾虑太多,就朝美发街奔去。店门大开着却挂着暂不营业的牌子,我走进去,地上还有细碎的发丝,连弄乱的毛巾和发箍都没收好。
“我没有跟别人打架!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小奈的声音空灵地出现,我转身走向那个半虚掩的房间,是小店的仓库隔间。
“那手为什么会受伤?今天又为什么不去学校?”说话的是米奇先生,态度坚毅与之前截然不同。我靠近门缝,光线下清晰地看见小奈和米奇先生面对面。
“妈妈犯病,我得在家照顾她。”小奈的底气软了很多。
“为什么不照我说的送她去医院治疗?我可以给你治疗费,就算是关了这间店也没关系。她这样犯病根本就不是办法你知道吗?”米奇先生有点歇斯底里。小奈的泪水倾泻而出,“我不想她整天睡在白茫茫的病房里。”我惊讶,从认识她开始,就从未见过她掉眼泪。
可是面对年老的外婆和神经异常的妈妈,那该是怎样的压力。小奈仅仅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就像我这样,难道不是享受家人疼爱的时候吗?
米奇先生忽然单手揽她入怀,我瞬间呼吸困难。第六感理智地告诉这样的情愫根本就不是哥哥与妹妹,那么坚强的让我也要同样坚强的左小奈,在米奇先生面前竟是防线崩溃全权依赖。
我向后退了一步,顺应倒下的是不识情趣的扫帚,米奇先生抬起头,撞见我茫然失措的眼神。小奈迅速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小,小奈,班主任让你明天一定要去上课。”
说完我逃命似的离开了米奇之家,好像做了很坏很坏的事。必须要尽快离开现场一样。
而小奈,也终归没有追上来。
[守护约定]
也许是想不到小奈喜欢的竟然是二十六岁的米奇先生,所以我一整晚几乎是以失眠状态撑到天亮。小奈发来短讯,她说她做好了接受阳光洗礼的准备。语气与平日没有差异,我却觉得有些怪。
早课结束后她回到了座位,整个眼睛黑了一圈,她摇着脑袋,“没想到,比起二00八年,洗礼严厉了很多啊。”
我呵呵笑,然后拎起她的手,“还疼吗?”她微笑着摇头,然后凑到我耳旁,“我喜欢他的事他还不知道,你要保密哦。”我愣住,其实我也并不肯定小奈是喜欢米奇先生的,原来仅仅是默契。
为了补齐落下一天的课程,自习课小奈也没有马虎。我刚把笔记铺展开,忽然教室门被打开,“左小奈,有人找。”班长喊了一声,小奈有些奇怪,但还是放下手里的笔出了教室。
我也还在想究竟是谁这个点来找小奈,结果她整个上午就没再回来。
不安像病毒一样在我思想里泛滥,我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在我看见米奇先生与小奈秘密时遗忘掉的事。
丸子头女生!
我噌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班长疑惑地问我要干什么,我根本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就冲上了四楼,然后把正在上课的季浩然揪了出来。
他的鼻梁还有些红肿,看来小奈那一拳揍得不轻。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拽住他的衣领,大声呵斥,“季浩然,你给我把左小奈交出来!”
他整个莫名其妙,扯开我的手,也很不客气地呵斥我:“什么左小奈,我听都没听过。”我不肯罢休,把遇见丸子头女生的事从头到尾说给他听。他惊愕得瞳孔逐渐放大,“她带走了你朋友?”
季浩然多少还算有点仗义,他带我找到了那个女生。她正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里悠闲地玩扑克,看见季浩然跟我一起,脸立刻就阴了下去。
“小奈在哪儿?”季浩然上前质问她,她却满不在乎地说一个贱丫头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气得攥紧拳头,季浩然似乎害怕她会玩得太过火,放大音量又问了一遍。
她委屈地站起来,“我说就好了嘛,那么大声干什么。她在二路车终点站的一个废弃车库里,不过我可不知道那个贱骨头跑了没有。”
话音未落我就跑了出去,米奇先生接到我的电话后立刻也往那里赶。计程车司机被我催促得要爆炸,哆嗦着下了车后我就看见了空旷的平地上废弃的车库。带着沙砾的风吹得我脸有点刺刺的疼,小奈,你不会有事吧?
我加快脚步向车库跑去,却全然没有想到这根本就是丸子头女生的陷阱。等我推开车库大门看见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小奈后才发现身后多了四个男生。
其中一个用力推我的肩,我一个趔趄跌在小奈身边。她的胳膊还有腿上都是淤青和血渍,蘑菇头也沾满了泥土,紧闭的双眼看得出是怎样的疼痛。
“小奈,小奈。”我轻轻摇着她的身体。旁边一个男生笑得诡异,“先顾一下你自己比较好。”话音未落,车库大门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开。
“米奇先生!”我唤了一声。他看见昏迷的小奈后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不可置信的是米奇先生的身手敏捷得如同动作片里的李连杰,连贯娴熟的动作让那四个乳臭未干的男生目瞪口呆,只能屁滚尿流地逃开。
小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用手指轻触我的胳膊,然后低低地说:“洛之,跟哥哥说,我,我没有打架,没有违反约定。”我惊愕,原来小奈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还手!
小奈曾告诉我,她的初中是一段异常混乱的时期,打架喝酒抽烟无恶不作,可自从中考遇见米奇先生那天起,她就完全变了样。甚至仅仅因为与米奇先生的约定,她宁愿疼宁愿痛也不动手。米奇先生将她抱起来,瞳孔里是伤到心头的担忧,“笨丫头,自卫不是打架,知道吗?”
我看见小奈嘴角轻扬,然后将头缓缓靠在米奇先生的胸口,“哥,我知道你会来,我真的好喜欢你。”
那一瞬,米奇先生的眼神我觉得熟悉万分,但不是季浩然的故作游离,而是确有无奈的疼痛。
小奈似乎又昏迷了过去,他忽然回头,“洛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对不起,小奈]
我想我可以体谅米奇先生的无奈。
他只说了一句小奈还小,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们并不合适,这也是我当初惊愕失眠的原因。米奇先生用手捋开昏睡的小奈额前的发丝,“她应该考大学,在那里遇见属于她的爱情。所以,洛之,你要帮我。”
我很清楚米奇先生话中的含义,他的帮助就是借由我,让小奈死心。我仅仅是单纯地以为这样是对小奈好,可是在米奇先生告诉小奈其实他喜欢的人是我之后,我看见小奈眼里破碎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