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3)
“好啦,快走吧。”她说完,踮起脚,伸出手,在我的头上挠了挠,我的头发一定变乱了。但我们还是一起由衷地笑了。
“咔嚓。”她的房门在我身后合上,我立刻后悔我错过了机会,没有大胆地说出我的表白。是真的后悔,但是我始终没有再回去敲门,我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跑出小区,站在一个电线杆旁边,抱着自己的头,狠狠地往电线杆上撞了三下。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惩罚我自己的最好方式。
(11)
当我捂着剧痛的头,发现自己刚才的矬样被人尽收眼底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特别是,看到我出丑的人并不是别人,偏偏就是那个路虎男——也就是那套睡衣和那双霸道的拖鞋的主人——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
我发誓如果我之前发现了他的车,就是脖子上架着一把比斯嘉丽昨晚亮出的独门武器还要长十倍的大刀,我眉头也绝不会皱一下。
真是老天没眼。
奇怪的是,他的车离我的距离真的很近,可为什么之前我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我微微回头,确定他正透过玻璃窗在审视着我。车内的音响屏幕发出绿油油的光,他的整个人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表情一定是充满嘲弄的。我挺直了我的背,想尽量显得挺拔些。就在我发现了自己可笑的同时,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
他是在叫我。
离开还是过去?我正在犹豫,身后的喇叭又响了一声。
谁怕谁?!
或许是不顾死活地想跟他PK,又或许是心里藏了太多对他的好奇,我来不及分析自己的心态就走到了他车的旁边,拉开了他的车门,坐上了车。
“星光这么美,干吗自残?”他问。
“我愿意,我喜欢。不行吗?”我以无赖的方式开始了我对他的挑战。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吧!”他用嘲笑的口吻说,“雨水淋湿了裤子,要不就是作文没有拿到高分,或者被老师批评不用功,又或者,被隔壁班的女生翻了个白眼?”
我敢肯定,他是故意这么看扁我。
我决定跟他来点狠的,于是我问他:“你认识吧啦吗?”
他果然被我震到,手放到我肩上来,问我说:“你都听说了些什么呢?”
“没什么。”此时不卖关子,更待何时。
“你去她家做什么?”他语气似审犯人,但我却超有成就感。我铁了心,我就是要惹怒他,让他不安,让他难受,所以我慢悠悠地答道:“我要是说我代表全班同学去看望她,你信不信?”
“信啊。”他说,“你长得就挺团支书的。”
“你骂谁呢?”
我们班那团支书,动不动就拿官腔跟我说话,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他冷静地说:“你小子不给我老实招,我还会抽你。你信不信?”他一边说着,放在我肩上的手就一边加重了力道,他力气真是大,疼得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放开我。”我龇牙咧嘴地喊,“不然我告诉李老师!”
“这个我真怕。”他说完,哈哈大笑,松开我,掏出一盒烟,问我要不要来一根。我接了过来。他替我把烟点燃,这感觉我还是挺喜欢,至少这样我们看上去平等了许多。
我动动我还在痛的肩膀问他:“你是被她甩了吗,拿我出气。”
他吐了一口烟,很臭屁地对我说:“你去问问她敢不敢甩我?”
“别吹了吧,你这么能,为什么不敢上去找她,而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她家楼下?”
“我们有过约定,我三天不打扰她。”他说,“过去我曾多次让她失望,这一次,我想守住诺言,让她好好想一想。”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怎么她没告诉你吗?”他说,“我以为你啥都知道呢。”
不说就算了,小气鬼。
“我就知道你很有钱,开这么好的车。”我酸酸地说,“你是富二代吗?”
“我也想,没那个命。”他说,“我平时都在北京,这车是我哥们儿的,他叫黑人。这几年运气好,发了财。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吧,他以前在这一带可是风云人物。”
我摇摇头。
他笑着,恍然大悟地说:“我们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念幼儿园吧?”
算他狠!一棍子把我打到非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距离。
“你老师,她好不好?”他忽然问我。
“不是很好。”我老实对他说,“或许,你应该想办法让她快乐一点儿。不要老是让她吃泡面,那样对身体很不好。还有,别给她买那些打打杀杀的烂片子,我猜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另外啊,你以后要是和她照相,麻烦你不要摆出色狼一样的Pose,那样跟她很不配的。”
“看来你小子知道的还真不少。”他盯着我,有些我喜欢的醋意在空中飘荡
“善于观察而已。”我提醒我自己刚占上风,一定要稳住,不能轻飘飘,不然随时又会被他扳回一局。
他对我宣布:“我这次回来,是要带她走的。”
“你带不走的。”我斩钉截铁但其实无比心虚地说。
“我们要不要赌?”他问。
“不赌,无聊。”
他没有生气,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长夜漫漫啊,既然都这么无聊,不如我做件好事送你回学校吧。”
我本想推托一下,但想到自己身上没钱,就把逞能的话活生生咽了回去。就在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我俩同时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一个人,是她,正从小区里飞快地走出来。她在居家服外面套着一件和她身材很不相称的大外套,像一个很大的蹦跶的棉花糖。
我先打开门跳下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但一切为时已晚,她已经看到了一切,并且停下了脚步。
路虎男没有下车,而是在车上又点燃了一根烟。
就这样,我们三个,组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定格在夜色里。
最先移动的人是她。她走到我面前来,小声对我说:“你手机关机的吗?我忘了你身上没有钱这回事了,这里要走回天中,可不是一般的远。”
我感动得无以复加,原来她追出来,是因为我。
我赶紧掏出我的手机来看,我没有关机,只是上课时把它调到了静音状态,所以才会来什么电话都不知道。再一看上面,乖乖不得了,差不多有二十个未接电话,我的电话从没这么忙碌过,难道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我正想着呢,屏幕就亮了,又有电话进来。
我把电话放回口袋里,她提醒我说:“怎么不接?”
“不会有什么事。”我说。
“是你爸爸吧?”她说,“快,接一下。”
我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好把电话拿起来放到耳边,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于池子的妈妈孙阿姨着急的声音:“柏文,你终于接了,你在哪里?赶紧来我家一趟,你爸爸在这里,他喝得有点多,情绪有点不稳定。”
“他到底怎么了?”我问。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过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断了,不知道是被谁抢了还是砸了。
我再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怎么了?”她问我,“是不是有你爸消息了?”
“不知道,好像不太妙。”我脸色苍白地握住电话,心跳得飞快,因为我知道,于池子的妈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若不是事情真的糟到一定的地步,她绝不会打电话向我求助。
我那该死的父亲,他到底怎么了呢?
“他在哪里,我陪你去找他。”说完这句话,她一把拉开了路虎车后座的车门,先拉我过来,把我一把推进了车,然后她自己也跳上了车,对着空气命令道:“开车!”
车子并没有动。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沉默的博奕里,我是最尴尬的那枚过河卒子,坐看高人过招,等待命运裁决。
她口气坚决地说:“你要是不送,我们就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