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3)

段哥,这几年你不容易,外面那些投资收不回来的就算了,赶紧把账还了吧。我这些年没工作,也没挣几个钱,这些现金差不多也是我所有的家当,我把它留给你,帮不上大忙,只略表心情。其他的,你怕是要自己去想办法了。你也别惦记着还我那三十万了,我们夫妻一场,赔掉了就赔掉了,算我命不好。

房子我替你打听过了,找了很多买家,里面那张名片是我觉得最靠谱的买家的联系方法,这家可以一次性付现金,出价也还说得过去。实在不行,你就把房子卖了吧,要是人家真把你告上法庭,那就麻烦大了。还了账,钱还是可以慢慢挣的。生意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走运的时候,一定要知道早些收手。千万别再为图个义气啥的一掷千金了。还有啊,你总说柏文成绩不好,你为了以后把他送出国,没少花心思。但其实我觉得这孩子挺聪明,不需要你太过担心。你年纪也不小了,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这才是正经。

无论如何,挺过这关就好。

戒指留给你,留个纪念。还记得你给我套上的时候我说过的玩笑话吗?“给了我,将来千万别再让我还给你啊。”我真傻,人不在了,要个戒指有什么用?所以,我还是决定还给你。你要是也不想要了,以后还可以打成别的东西。好好的金子别浪费。

最后还有句话: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做的傻事,已经不能挽回了。但我不后悔,我一点也不后悔的。你知道吗?段哥,在爱的问题上,我确实很自私。但我不怕告诉你我自私。所以,最后这一次,我怎么都要闹一下的,不闹这一下,我会走得不舒服,不踏实。不闹这一下,不再让你的心再为我“揪一下”,我一辈子想起来,都是要难过的。

保重。

傻蕾蕾

2009年8月31日

合上信纸,我好像刚刚吃了三个大馒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的。

最想不到的是,原来董佳蕾也有秘密。

在和董佳蕾共处的几年里,我一直觉得她只是个“戏子”:端菜时还要走猫步;看京剧频道,唱得比电视里的人更大声;业余活动除了照镜子就是称体重,要么就是在卧室里一个人练什么扭屁股的拉丁舞,这么大岁数了还妖里妖气,这些都是我讨厌她的地方。我以为她的专长就是在我爸和我面前演戏,直到骗光我爸的一切。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完全相信她信上所说,没有撒谎。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会去哪里,而没有了董佳蕾的家,我爸还会不会习惯?我没有拦她,会不会犯一个天大的错误?

我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痛起来了。

我跑到我爸爸的床头,找到了一粒安定,然后我吃下它,回到我自己的房间,给于池子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头疼,我要请假,明早再去。

然后,我沉沉地睡去。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天亮了,我想我该去上学了。我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清晨四点五十五分,我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我走到爸爸的房间门口,听了听里面,并无动静。再推开门来,没看到人。只是客厅里的那包钱和那封信不见了,变成了一小叠钱,钱底下还有张留言条:“儿子,醒了自己去上学,谢谢你给爸爸的勇气。钱替我还给老师,另有五百是你的生活费。爸爸答应你,绝不让你失望。”

我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衣服,换了鞋,背上书包,出发去学校。

一路上,我目睹了日出的过程。

太阳先是露出一道薄薄的金边,然后缓慢地,缓慢地上升,缓慢到你察觉不到它的运动。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它露出了一小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它露出了几乎一半的身影。最后,它整个出来了。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冰凉的身体开始感觉到暖意。

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朝阳喷薄的情形。就像有很多的事情,我们在心里认定了很多遍,自以为对它了如指掌,却从不知道它最最真实的样子。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的心里不是一点动荡都没有。但是这些动荡,竟然都没有日出给我的震撼来得大。想到自己和她共处的这个晚上,想到自己差点儿成了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想到我对他发的火,想到于池子在我头上贴了一个“X”,想到孙阿姨滴在地板上的眼泪,想到董佳蕾留下的那枚戒指,这些所有的所有,竟没有看到一场日出来得那么强烈。

才发现,原来从Boy到Man,我要学的东西,是那么那么的多。

(14)

我走到座位前坐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彩色的大书包。

它又回到我的座位边上了,还有一口袋冒着热气的烧麦和一盒营养早餐奶。只是,不见这些东西的主人。离早自习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他们都在埋头看书,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好像没有人发现,我有一天没有来上学一样。我坐下来,脑子里却很奇怪地想到董佳蕾所说的那句话——我们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在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闹剧里,这真是一句伤感的台词,不是吗?

我终于明白,尽管我一直不能接纳她,到现在也不能理解她爱一个人的方式,但她对我爸的付出是不可抹杀的。患难见真情,我甚至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如果爸爸真的把她找回来,我也要和她冰释前嫌。我可能还是不会和她说太多话,或者在她让我帮她修网线的时候觉得她很讨嫌,但是,只要她愿意勤快点做饭,不要总是皱着眉头看我,我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把她当盘菜似的给凉拌了。

没过一会儿,于池子进了教室。“吃早饭吧。”她把烧麦和早餐奶放到我桌上。低声说:“我刚才去找横刀了,承认是我在网上捉弄了他,他也原谅我了哦。不过,你猜,他说我什么来着?”

“可恶?傻?”

“才不是,”她说,“他夸我有胆量。”

“确实,难道你不怕他的肥婆女友用爪子把你刨了?”

于池子咯咯笑起来:“怕哦,怎么不怕.但是,人还是不要做什么亏心事比较好,不然背负这样的秘密,太辛苦了,不如给人打一顿呢。”

我俩正说着,丁胖胖背着书包进了教室,她一直走到我们身边,看着于池子说:“快上课了,你回自己的位好不?”

“嘻嘻。”于池子说,“不好意思,换回来啦。多谢,多谢。”

谁知道丁胖胖却毫不领情,一脸正经地说:“说好的,你怎么可以变卦。快上课了,请赶紧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别这样嘛,”于池子小声求她,“算我欠你,友情后补啦。”

“我不要坐最后一排。”丁胖胖坚持说,“我视力不好,我一直想调到前面来,是你自愿跟我换的,现在想换回来就换回来,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我拍案而起。

“关你什么事呀!”丁胖胖涨红了脸,扭着身子说道。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大喊一声,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而一阵寂静之后,回报我的竟然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于池子的脸因此变得通红,趴在桌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丁胖胖极不情愿一步三晃地回到了她的座位上。她才抬起半边脸,像做贼一样对我说:“段柏文,你疯了。”

说完这句话,她把她的小金鱼暖水壶拿出来,对我说:“借你暖暖?”

“不要。”我说。

“去死!”她踢我一脚。

也好,我还是习惯这样的于池子。

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在餐厅面对面。

我刚夹了一根青菜进嘴里,她就说:“我有一个秘密,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说说看呢。”

她嘟起嘴说:“对于我的秘密,这还是你第一次表现出有兴趣哦。”

“礼貌而已啦。”我说,“再不说不听了哈。”

她把她盘里的排骨统统夹给我,然后说:“这个秘密就是,我从今天起决定减肥!”我不屑的表情还在酝酿之中的时候,她又飞快地说道:“其实,那天晚上,我就站在假山后面,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你不要恨斯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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