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这是个秘密
我问猫:“你见过塔的父母吗?”
猫说:“没有,不过我见过塔和一个中年女人走在一起,大概是她母亲。”
我“哦”了一声,或许猫看见的那个女人和昨晚接电话的是同一个人。
【三】
一排60年代盖起的老房子,被人刚刚用红漆粉刷过,房前有棵很大的柳树。几个光屁股小孩追逐着从我身边跑过,还是不懂羞的年纪,我有些羡慕。我看中一间房,像外祖母在世时住的那间,快要放暑假了,我想在这住一阵子。猫也说想来,塔说很喜欢这里。母亲知道反对也没用,便也同意了,父亲很不满意,却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叫我注意安全。我们把房租平摊了一下,开始收拾行李。
考试结束了,根本顾不上问成绩。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构想着晚上吃一碗鱼汤面,和那群孩子找回自己的童年,然后与猫、塔躺在一张床上聊天至深夜……
今天正式搬家。
我们从不知道塔会做饭,并且做得很好。
天气太热了,塔只穿着很薄的睡衣。她趴在床上看着Milla jovovich的电影。猫在另一个房间睡午觉,我坐在地板上看书。
突然电话响起,不是我的。
塔问:“谁啊?”
……
塔说:“现在吗?”
……
塔又说:“知道了。”
电话挂掉后,塔开始换衣服,很迅速地收拾好就出门了。
直到傍晚塔才回来。我问她去了哪里,她没听见抑或她根本不准备回答,我便不再问。
躺在床上,猫问我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我说没有。猫描述着自己喜欢的男生,我故意问是谁,她却不讲,然而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起,包括猫。猫幻想着,说我结婚时她和塔要去做伴娘,要是那男人欺负我,她们就去教训他。猫给我们讲学校里流传的关于我们的“传说”。最后猫说着说着睡着了,直到谈话的最后都没有听到塔说一个字,她总是这样安静,却让人无法将她忽略。可能是天气太过燥热,塔不停地翻着身。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塔坐在悬崖边期盼着枯萎的花骨朵盛开,她站起身,问我:“小黑,它一定会盛开的对吗?”
我摇了摇头,她不再讲话。
突然来了几个人,使劲推塔,在塔快要摔下去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手。
鲜花盛开的季节,突然冷得吓人。又飘起雪花来,我想要抱住塔,她却下意识地躲开,说那样会让爸爸看不见自己,所以不允许任何人拥抱自己,就算很冷……
我按时醒来,发现塔早已起床,早饭已经做好,猫还在睡觉。
有些东西像悟禅,不便说也不便问。时候到了,我想一切都会明了吧。
痒
【一】
结痂的伤口总会让你很痒,却不能挠,那样只会让它成为新的伤口。安慰本身就是将发痒的伤口抓破,所以我不喜欢安慰人,亦不喜欢人安慰我。那些痂总会自己脱落,何必要勾起疼痛。塔曾经讲过,你受伤了,我不安慰你。你受伤时,不管风险多大,我去救你。
塔很自然地说:“我和K相爱了。”
我有点儿不舒服。
我之所以讨厌K,是因为K爱过我,我也爱过K,爱得很深很深。但我们分开了,没有理由,所以觉得他混蛋。
我竭力阻止他靠近猫,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前男友和好朋友在一起。却万万没想到塔会爱上K,塔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我知道阻止不了塔,所以也不想告诉她什么。
老房子前的光屁股小孩儿告诉我,说那个黑衣服姐姐和一个很漂亮的哥哥亲嘴呢,就在昨天晚上,小孩子童言无忌地讲一气。我知道塔和K接吻了,因为我从窗户看到了,只是什么都不想问。但我始终觉得奇怪,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晚上,塔给了我一张卡片,正面是卡片原有的文字,一个很大的“痒”,觉得很好笑,这样个没头没脑的名字,背面是塔的字迹:
小黑,你知道等待死亡是种什么感觉吗?
也是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我感到很不安,但看去也无意义,便放在一边,由于我的粗心,不小心溅上少许菜汤。
猫最近因为K的事十分沮丧,甚至开始连饭都吃不下。白天还好,有我陪她,可一到晚上就开始哭,猫的泪腺发达,能一连哭上几个钟头。大都爱笑的女人也善感,像塔,不爱笑亦自我认识起都从未哭过。
我把灯关掉,猫很快就睡着了,可能是哭累了吧。我和塔不知怎么就谈到了“死亡”这个话题,我说我不想死,我害怕死亡。我能感觉到塔淡淡地笑了一下,很平静,塔说人迟早都要死,没什么好害怕的,死也意味着重生。往往有些事情一旦达到极致,便就成了与它相反的东西,说不定来世我可以像猫一样活得自在些。我良久不说话,塔以为我睡着了,又过了一会儿,塔大概睡了。我悄悄溜下地,没有换衣服,穿着拖鞋和睡衣走到外面。还有些人坐在楼门口聊天,可能天气太热,人们都在外面乘凉。
那几个光屁股小孩追逐着玩耍,其中一个还跟我打招呼。
我睡不着,因为塔有太多事情没有告诉我,我一闭眼睛就能梦到坐在悬崖边的塔。我往远走了些。
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蹿升,而我却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回忆着那个梦。两个面目狰狞的男人闯入我的视线,我惊恐地往后退,慌乱中掉了一只拖鞋。我往回跑,却被一只肮脏不堪的手拉住,一个光屁股小男孩受惊了,害怕地叫:“爸爸,快救救姐姐。”那站在远处的男人大概就是孩子的父亲,他向我走了几步,却被身后的女人拽住,那女人还一边说:“好像要下雨了,叫上孩子回家吧。”那男人很顺从地领着光屁股小男孩回家了。
看着两个男人眼里迸射着欲望的火星,我绝望了。
就在那时,一个温暖的身影出现了。我没看错,那是塔。但我再次陷入绝望,并示意她赶快走开。
那两个男人被塔吸引住了,塔示意我快跑,或许她可以拖延一阵,我去报警。
我的左脚被地上的玻璃碴刺得深疼,那钻心的疼从我的脚底蔓延到全身。可我嘴里和心中只是不停地念叨着:老天爷,请保佑我的塔。
我停留一秒,塔的危险就逼近一秒,所以不敢停下一步。我跑到公用电话亭,报了警。
【二】
警察终于来了。其中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该死,事儿没干成,咱白白被抓。”听这话,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两头禽兽被逮捕,可是我找不到我的塔。
我回到家里,猫还在睡,她根本不知道就在她熟睡之际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叫醒她。
我知道塔去哪了。
只有这里是那么纯白,这里的星星很多,马路依旧喧嚣着。
塔无力地坐在地上,头发零乱,嘴角有血迹。黑色蕾丝衬衫半敞着,裤角也磨破了,可能匆忙地跑了很久,鞋子不知去了哪儿,脚上沾满了泥……一切的一切似乎在向世界宣告着什么。
塔见我来了,把衬衣的扣子扣住,很疲惫地冲我笑了笑。那一刻,我哭了。
我想说对不起,可欲言又止。塔和我一样不喜欢让人安慰,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坐在她旁边,她凌乱的长发靠向我的肩膀。
“你受伤了,我不安慰你;你受伤时,不管风险多大,我去救你。”这是塔曾对我讲的,我想这是我听过的最珍贵最沉重的话。
过了一会儿,塔问我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看待她,我狠劲儿地点头。她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庆幸那最可怕的一幕终归被这黑夜吞噬掉了,没有发生。
塔很平淡地讲:“小黑,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和猫吗?你们可以和自己的父亲撒娇,而我却不能。我父亲早在我六岁时工伤死了,那个时候,”塔笑了,“那个时候母亲告诉我只要阳台上那株花开了,父亲就回来了。可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枯萎的花是不会盛开的。”